第19章:有文化的人

    “呵呵,毛大人,让您白忙活了,过意不去,不过这是凌总镇的意思,上意难测嘛,你还多多包涵,现在我有一公一私两件事,要和您交待一下。”齐林温和地笑着,搂着组长的肩膀,亲密地就像刚刚相认的兄弟。
    看到齐林的这个笑容,左明秀心生快意,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准备看好戏。
    “还请齐林大人示下。”虽然齐林的岁数当他的孙子都嫌小,但组长大人可不敢在这个军方实力派面前有丝毫的不敬。
    “公事嘛,就是我代表缉事厅对您积极工作的态度表示充分的肯定和勉励,之前的许诺依然不变。”齐林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缉事厅”这三个字,在他口中显得格外冰冷和沉重,似乎要生吞活剥一般。
    听到自己还能获得之前承诺的一切,组长大人眼中瞬间焕发了光明,浑身激动地颤抖起来,钱没了有什么关系,房子没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到那个位置,不到两年就能捞回来。
    他只顾着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齐林森然的语气,也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西林卫军方和缉事厅一向视同水火,齐林又怎么能代表缉事厅来宣布对他的褒赏。
    “毛大人,您不要这么激动嘛。”齐林露出了和蔼的微笑,“您不妨再听听那件私事?”
    “嗯!嗯!您说,您说!”组长大人急忙点头应和,“别说一件私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
    “私事嘛,就有些复杂了,我想代表我个人和西北四镇死去的百姓、官兵问您几个问题。”齐林虽然说得客气,但言语中的杀气已显露无疑,句句见血,字字诛心。
    “嗯?我不认识他们啊?”组长大人疑惑地挠着头。
    “是的,你并不认识他们。”齐林双眼微眯,杀意暴涨,“他们都死了。”
    “嗯?”
    还没等组长大人反应过来,齐林一个大耳瓜子就抽了上来!
    修长的五指狠狠甩在脸上,陷进枯糟的脸皮,留下道道鲜红的血痕,血丝从嘴间飙出,飞溅在墙上。
    组长大人顿时眼冒金星,强烈的酸味儿和血腥味儿瞬间涌上喉咙,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
    “当天长四镇有难,我西林子民惨遭屠戮,你在哪里!”
    组长大人捂着高高肿起的左颊,还沉浸在头脑嗡鸣的痛苦中,愣愣的不知如何回答。
    “说!”齐林又一个大耳瓜子抽了下来,这一巴掌直接抽飞了组长大人的下巴,又是一口血喷在了墙上。
    “当我西林将士浴血杀敌,战死沙场,你在哪里!说!”又是狠狠的一巴掌,脖颈处一声脆响,组长大人已经频临昏迷的边缘。
    “当我等身陷重围,决心以死报国,你在哪里!说!”枯瘦的身体被扇飞了出去,撞翻了高高在上的审讯台,不久前他还站在那里,耀武扬威地宣布对左明秀执行死刑,胸前传来肋骨断裂的声音,断裂的碎骨刺进肺部,他拼命咳着血,。
    “当凌小姐以女子之躯,卫我国门,你在哪里!说!”
    “我……我说……”组长大人拼尽力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吐出满嘴血沫,终于挤出几个字来。
    “说你妹啊!”齐林根本不需要他回答,只是高高地抬起手,狠狠地落下。
    噼里啪啦狠的耳光声中,两名亲兵蜷缩着跪在地上,牙齿不住打颤。
    “当左明秀千里驰援,力挽狂澜,你又在哪里!说!”
    “这巴掌我替死去的西林子民扇你!”
    “这巴掌我替战死沙场的西林将士们扇你!”
    “这巴掌我替含冤受辱的左明秀扇你!”
    “这巴掌我替……替我的左手扇你!”齐林换了一只手。
    “你享西林俸禄,值国难时畏缩不前!该杀!”
    “你为一己之私,恶意构陷忠良!该杀!”
    “你委曲求全,丧尽军人气节!该杀!”齐林自然是听到了他关于“眼神”和“走路姿势”的评论。
    “你区区一贱民,冒犯清菡千金之体!该杀!”
    “你……你的脸太硬!该杀!”很明显,齐林的手有些疼了。
    小小的屋子里只有一声声雷霆怒喝和啪啪的耳光声,吼得是惊天动地,扇得是荡气回肠,组长大人脸上已是皮开肉绽,鲜血飙飞,已完全看不出人样来,人也从房间的这个角落被扇到那个角落,在不大的房间里足足滚了好几圈,如果不是还有些喘气,已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门外的两名卫兵四肢伏地,跪在地上冷汗直流,大气不敢出一口。
    齐林扇得有些累了,呼呼穿着粗气。
    凌清菡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小星星:“齐林!你他喵的太男人了!”
    又哀怨地看了左明秀一眼,“哎,我家阿秀就是心眼太好。”
    左明秀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他无聊地掏了掏耳朵:“大哥,别扇死了,这老家伙还欠我不少钱呢。”
    齐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像看一条野狗一般俯视着对趴在地上气息奄奄的组长大人,充满寒意的声音似乎要把房间里的一切冰封起来。
    “我谨代表死难的百姓,代表牺牲的将士,宣布你,死刑,立即执行,宣布人,红衣佐卫,齐林。”说完,他抬起皮靴,踢断了组长大人的脖子。
    左明秀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我的钱……”
    凌清菡心里的小鹿在狂奔着,双手紧紧攥在鼓鼓的胸前:“这他喵的才是真男人啊!”
    她走上前,扯着齐林的衣角,羞涩地说:“那两个家伙还偷偷摸过我……”
    “他们受人之命,情有可原。”
    凌清菡不满地嘟起了小嘴。
    两名亲兵如蒙大赦,跪在地上拼命磕着头,好像脑门不是自己似的。
    “大哥,这个老家伙可是个佐监卫,就这么死了会不会有些麻烦,嗯?大哥,你在写什么?”左明秀凑到正挥毫泼墨的齐林跟前。
    那些歪歪扭扭的据说比自己的烂字强上少许的烂字是这么写的:“佐监卫毛大仁积劳成疾,在工作时突发脑梗,抢救不及,因公牺牲,特申请追封红衣佐卫,申请人,红衣佐卫,齐林。”
    后面四个字倒是龙飞凤舞,“红衣”两个字火候还有些欠佳,想来是因为担任这个新职位的时间还比较短。
    齐林吹了吹微湿的字迹,鄙夷地看着左明秀:“谁说麻烦?”
    “这……这个是脑梗死的?”左明秀指着脑袋耷拉在一旁,满嘴碎牙,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说是,那就是。”齐林不以为然地在那块红印上哈了口气,端端正正地印在了那张纸条上。
    于是,一个断筋碎骨、满身创口、颈骨骨折的佐监卫,就摇身一变成了突发脑梗而死的红衣佐卫。
    “大哥,其实以你这手烂字,根本用不着盖章,没人能假冒的了,当然,也没有谁愿意假冒你的字。”左明秀捏着那张小纸条,不以为然地撇着嘴。
    “你好意思说我?”齐林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左明秀,把小印放在鼻下狠狠吸了一口气,“你不懂,这是权力的味道。嗯?对了,你既然能这么轻易地挣开绳子,为什么不早点动手,还得麻烦我出手。”
    “对啊!为什么呢?”凌清菡也问。
    “咳……这个……”左明秀避开凌清菡好奇的目光,凑到齐林耳边低声耳语,“你有没有发现,清菡被这样绑起来,格外的性感,尤其是那小胸部会显得特别鼓,啧啧……”
    齐林使劲点头,深以为然。
    其实还有一句话左明秀没有说出来:“我是想看看你到底会为了我做到哪一步,从现在起,你就真正是我大哥了。”
    当天下午,两名“情有可原”的亲兵被吊死在城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上,遍体鳞伤的皮肤和痛苦狰狞的面部表情显示此二人死前受了怎样的折磨,一群野狗在随风晃动的尸体下啃噬着四只被生生扭断,还露着新鲜骨茬的手掌。
    门外两名卫兵的名字很凑巧地出现在最新一批的敢死队名单上,据说这项任务是去幻林捕杀一头五丈高的暴龙,即日起程。
    按照齐林自己的话说,其实他是个心肠很软的人。
    一开始他并没有对这毛大仁等人抱有杀意,顶多是把这三个狗仗人势的家伙狠揍一顿,出口恶气了事,顺便给缉事厅一个下马威。
    这一切都是毛大仁咎由自取,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左明秀和凌清菡露出杀意,为了这两个最重要的人,齐林即使拼掉性命也在所不惜,而这三个不长眼的家伙竟意图对二人不利,死亡,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至于门外那两个家伙……
    反正已经死了三个了,再死两个也无所谓了,二一添作五,还能凑个整数。
    齐林是这么想的。
    战争总能催生畸形的繁荣,城中的废墟很快就被清理干净,到处是一片蒸蒸日上的景象,不断有高楼拔地而起,马车、辎重车穿梭如织,像河流一样流来流去,在新铺成的路面上嘶嘶辗来碾去。
    从各地征调而来的劳工们脖子上搭着毛巾,从一条条道路上汇集而来,像潮水一样涌向工地,开始热火朝天的劳作。
    各地商人纷至沓来,希望能从西北四镇的重建工程中分一杯羹。
    尤其是土木工程一项,哪怕只拿到一片街区的建设也能赚得盆满钵盈,虽然主持这一工作的凌清菡已将价格压得极低,但还是有不少商人争得头破血流,削尖了脑袋巴结。
    以凌家大小姐的眼界和气度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小钱的,并且就算是为了那些牺牲的袍泽,她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影响工程的进展,所以那些找她后门的商人通通都碰了钉子。
    但是,凌家大小姐不会这么做,并不意味着别人不会,尤其是那个以“准家属”自居的家伙。
    “准家属”恨不得把所有的财富都挂在身上。
    脖子上挂着几十条金灿灿的链子,脖子都快压断了也舍不得摘下来,根据长短不同,每一根指头上都戴着一个或者几个镶着硕大宝石的金戒指,如果不是走路不方便,恨不得脚趾头上也戴几个。
    最令他自豪的是腰间那条金光闪闪的腰带,足足有半尺宽,敲上去铮然作响,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穿上这套装备往虎皮大椅上一靠,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是暴发户”、“我是土财主了。”
    辽远镇最大的木材经营商王冰小心翼翼地敲开门,脸上挂着谄媚到了极点的笑容,虽然他对此人的怪癖早有耳闻,但闻名不如见面,见到他的一瞬间,着实被下了一跳。
    王冰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武装成“黄金圣斗士”的家伙,如果不是这个家伙脸上挂着和传闻中一样无耻的笑容,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您……您的职业是拳击手?”王冰看着那条闪着金光的腰带,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话匣子,“您一定拿过很多冠军吧……”深谙送礼之道的他当然清楚,送礼前首先要聊天,聊天当然要聊能让对方感到自豪、骄傲的话题。
    如果对方一个收惯礼的官场老油条,王冰的套路是绝对没错的,他们甚至可以就拳击这个话题聊上一整天,然后就是夜宴、洗浴、疗养,然后就是……等等。
    但作为没文化,没经验,没底蕴,没素质的“四无”收礼新秀,左明秀是个喜欢开门见山的人,他哪里有心情和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了王冰的谄媚的问候,直截了当地说:“你要送我点儿什么?我可是个有文化,有素质的人,你可别坑我。”
    王冰只觉得眼角在抽搐,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但他也是有备而来,听到对方自称是有文化的人,他急忙从包里掏出了一卷名画,这卷名画是他花了大价钱在京都买到的,甚至为此得罪了一个极有权势的官员,就是为了应对有不同需求的受贿者。
    “大人请您明鉴,这幅画是李小白的作品,这可是一幅上乘之作啊,它反映了三百年前的自然风光和繁荣景象。以长卷形式,采用散点透视的构图法,将繁杂的景物纳入统一而富于变化的图画中,其丰富的思想内涵、独特的审美视角、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在艺术史上独树一帜,是明兰乃至光明大陆绘画史上的经典之作啊!”王冰说得口沫横飞,两眼放光,要不是为了这项工程,他才舍不得把这幅画送出去。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足足吐了三升血,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没噎死。
    只见“有文化、有素质”的左明秀连正眼都没瞧这幅名画一眼,拎垃圾似的拎起来,往旁边的秤上一扔,白眼儿一翻,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出两个字来:“太轻……”
    如果一代画圣李小白要是知道自己的得意之作竟然被人按重量计价,不知道会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把这个家伙痛揍一顿。
    王冰终于明白了这个土豹子是多么的有文化,他压抑着在胸中翻腾的淤血,把自己的廉耻出卖到了底线:“是……是轻了点儿。”
    他好在他还是有准备的,急忙又掏出一个大大的钱袋递了过去。
    左明秀的脸色马上就阴转晴了,看着秤上狠狠偏斜的指针,眼笑成了一朵花,很亲热地和王冰拉起了家常。
    “呵呵,我和菡菡也没有那么近的关系啦,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嘛,你可千万不要瞎猜啊。”左明秀一边颠着沉甸甸的钱袋,一边掏出凌清菡送给他的香帕狠狠吸上一口,还不时地用“菡菡”提醒对方,自己和凌大小姐的关系是多么得“普通”。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嘛,再塞这么多钱我可真就不高兴啦,哎呀!我真的不高兴了啊!”左明秀用快咧到耳根的嘴角证明,此时他是多么不高兴。
    “请什么客嘛,多铺张浪费啊,四镇重建我可是呕心沥血啊,哪里有时间去吃饭啊,不过看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能不给面子,要不你还是折现了吧。”忙着收礼的左明秀自然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吃饭这无聊事情上的。
    王冰苦笑地拎着空空如也地口袋,由衷地奉承着:“像左明秀大人您这么爽朗的人,啧啧,还真是少见。”
    商场上也有商场上的规矩,其实这些久混商场的商人个个都是精明到了极点的人,相比其他官员欲拒还休、话中有话的方式,他们更能接受左明秀这种开门见山、洒脱不羁、赤裸裸的方式。
    一时间,左明秀为人爽朗,性情洒脱,拿钱办事实的美名很快就在商业界传开了,竟赢得了不小的名望。
    找他办事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在暗骂对方无耻的同时个个都奉上了价值不菲的“问候”。
    西北四镇的重建工作已经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光,凌清菡也就不需要四处奔波,虽然属下们极力挽留,她还是卸下了大部分担子,终于有了些属于自己的时间,但她自然还是实际上的最高决策者。
    手中有权,当然要好好利用,她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援建组领导办公室迁到了威水镇。
    当然,这个决定招致了除齐林之外的所有人的反对。
    “凌小姐,此次血屠事件中,上安镇受灾最重,援建组不居上安而迁威水,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凌小姐,威水镇与四镇路途遥远,指令传达不畅啊。”
    “凌小姐,威水镇收费太高啊。”
    “凌小姐,我在天长镇刚交了个女朋友啊。”
    ……
    对此,凌清菡做了一番长篇累牍的说明解释:“威水镇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民风儒雅,沃野千里,云蒸霞蔚,博学智慧,大气恢弘,风景幽美,依山带水,茂林修竹,绿荫蔽天,文学昌盛,人物俊彦,山川灵秀,气象宏伟,更有包子边薄中厚,表面有轮辐状花纹,硬实筋韧,酥香可口……”
    一帮老头子听得云里雾绕,但是他们都听明白了,这上万字的解释归根到底一句话:“那里有帅哥!那里的包子好吃!老娘就去那了,你们不迁也得迁!”
    “既然您已经做了决定,那还找我们商量什么?”
    “我就想让各位听听我这篇稿子写得怎么样嘛。”
    “……”
    于是,这件事在凌清菡的催促下,很快就落实了。
    每三天,援建组都要召开一次会议,在这个会议上,工作组对三天来的问题进行汇总,以及商讨下一步的工作方向,凌清菡自然是会议的主持者和决策人。
    而这段时间,凌清菡却总是缺席,她对前来催请自己的手下很不耐烦的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没空,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先看着办吧,实在不行,就留到下次会议解决。”
    这番话如果凌清菡是坐在工作组的会议厅里,表情一脸严肃讲出来的话,那么无疑是很有说服力的。不过很可惜,说话的地点是在那个小院里,具体地点应该是在——厨房。
    讲这番话的时候,凌清菡连头都没有回,正全神贯注的同面前的蔬菜做最后的搏斗,炒勺同菜锅发出的叮当叮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最后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青豆们不甘受辱,自爆成仁!
    自从她言情小说上学到“御男心经”后,她决定把自制美食作为武器,开始“御男”之旅。
    “又失败了。”凌清菡懊恼的说道。然后,她很显然不负责任的将这次失败的原因归咎于部下的打扰。也不管她在这之前已经足足失败了一百多次。凌清菡回过头,怒气冲冲的部下说道:“还不走。”
    属下抬起头,还想要说些什么……然后,她就看到了凌清菡的脸……
    平时秀美端庄的脸上现在罩了一层黑乎乎的油烟,汗水流下,又在这层黑色的面膜上即兴创作了一副充满抽象派意境的图画。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垂挂在额头,上面挂着各种菜叶。
    看来今天凌清菡的挑战是以素菜为主。
    这名部下张口结舌,进而面色苍白,之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大门。
    “怎么搞的,看见我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凌清菡自言自语道。然后回过身,继续投入到这场看起来会旷日持久的奋战中。
    不过,凌清菡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五天后,大功告成!望着装在五层餐盒里荤素搭配,色彩协调的饭菜,凌清菡满意的笑了。
    “不错,果然都是好料,而且颜色的搭配也很棒。”左明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然后……左明秀的脸色就变了,用力咀嚼了数下,一脸的陶醉。
    “这……这……这简直是……太……太……”左明秀说道。
    “这么好吃吗?”刁一流着口水说,他也想尝一尝。左明秀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鼓励。
    对左明秀有所了解的刁一立马放下了筷子。
    “啊?开饭了?”刚刚进来的齐林看到一脸陶醉状的左明秀,夹了一口菜,放入到口中……
    突然,齐林面色大变,他用手指着左明秀,说道:“你……你……这个……混……”他说不下去了,转过身,猛地冲进了树林。
    “我可从来没说过好吃喔,是你自己非得那样认为的。”望着齐林的方向,左明秀这样想道。然后,他把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食物撞到地面上,竟发出叮叮的清脆声音。
    “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左明秀自语道,已经十五分钟了,他走了出去,然后被脚下的什么东西跘了一下,低头一看……
    只见齐林倒在地上,脸色青紫,口吐白沫,四肢不停的在抽搐……
    “哇!大哥,你怎么了!?”左明秀也不禁慌了手脚。他连忙抓住齐林的双脚,将其倒提起来,拼命的摇晃……
    “阴谋!绝对是阴谋!”齐林有气无力有气无力的说道。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齐林立即开始大吐特吐,“你是不是得罪她了,才做出这种食物,她要杀了你吗?”
    “没有那回事,要说她是个天才倒是真的。”左明秀一脸幸福地回答。
    “天才?什么天才?”吐完了的齐林问道。
    “这种味道你以为一般人想做就能够做得出来吗?能用普通的作料做出这种味道,不是天才是什么,不但是天才而且是千年无一的大天才。”左明秀说道。
    “好吃吗?”凌清菡眼神中充满了期盼,问刚刚回到屋子的齐林。
    “人间美味!”齐林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刚才出去祈祷了半天,感谢上天赐予我如此美味的食物。”
    “真的吗?”凌清菡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你不用感谢上天了,感谢我就行了!我天天给你做!”凌清菡拍着小手兴奋地说。
    齐林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左明秀一旁幸灾乐祸地嘿嘿直笑。
    “阿秀,你也要一起来哦。”凌清菡俏皮地用汤勺指着左明秀的鼻子,“来尝尝这条鱼吧,我刚做好的,尝尝味道怎么样!不许说不好吃哦。”
    两人沉默地看着盘子里黑乎乎的球状物体,怎么也看不出这躺在盘子里的可怜家伙是一条鱼。
    齐林悄悄碰了下左明秀,低声说:“在她的厨艺下,这条鱼死得真冤枉。”
    “嗯?你说什么!”
    “呃……我说这条鱼真漂亮,你看它鼓鼓的身子,弯弯的脊背,多汁肥嫩,看上去就想咬一口。”齐林指着一坨黑黑的球状物体,吧砸着嘴,由衷地说道。
    “那是西红柿……”
    两人的眼睁得更圆了,西红柿也能做成这个样子!
    西红柿你不切切也就算了,弄得这么硬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哪怕它硬的像个铅球也就忍了,可你干嘛把它弄成黑色的啊,你是怎么弄的啊!你怎么弄得我们也不追究了,可你怎么不早说这是西红柿啊,你这分明是在为难我们嘛!毁三观啊!有木有!
    两人双手扶在各自的膝盖上,十指紧紧攥着双膝,感受到在天长保卫战时也未曾出现的巨大压力和挑战。
    打仗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是眼前这活儿……
    吃下去以后,是生是死,是呆是傻,是变鬼还是成仙,压根儿就不知道啊!
    两个绝代名将冷汗直流。
    “怎么?你们嫌我做的不好?”凌清菡修眉一挑,杏目圆瞪。
    两人打了个哆嗦,你看我,我看你,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先动筷子。
    “你俩一起吃!”
    两人痛苦地张合着下巴,嘴里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黑色的混合物和汁水从嘴角喷出来,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真好吃,就是硬了点儿。”齐林嚼得两颊发麻,感觉眼角有什么东西滑过。
    “这哪里能怪菡菡!要怪怪那个杀鱼的!他把鱼弄得太紧张了,以至于鱼肌肉紧缩,所以才煮不开,糟蹋了菡菡的厨艺!”
    凌清菡一双美目开心地笑成了月牙:“嗯!还是阿秀有见识!”
    “你这有够无耻……”齐林面目狰狞,鄙夷地轻声说道。
    “哎……都是为了生存……”左明秀摇头长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齐林和左明秀轮番上阵,无所不用其极地找各种理由向凌清菡汇报工作,这样她就没有时间做菜了。
    可是,这个方法似乎并不是很有效,齐林有好几次在汇报工作时,恰巧遇到了正在做菜中的凌清菡,于是他有幸目睹了各种食材惨遭蹂躏、拼死抗争,最终舍身成仁的全过程,并由衷地赞叹:“原来世界上真有可以改变物质结构的方法,要是用在武技上,她绝对是第一高手啊!”
    在赞叹的同时,他也不禁感慨,和那些无辜的食材相比,他毕竟还是很幸福的。
    当然,凌清菡是很好客的,她是绝不会让齐林空腹而归的,客人来了不让客人吃饱,那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你觉得哪个最好吃?”凌清菡指着满满一桌子菜问道。
    齐林含在嘴里的白沫拼命咽下去,指着一盘差点没把他毒死的菜说:“这个!”
    “太好了!我这就给阿秀端过去!”凌清菡兴奋地拍着小手,“小林子,你太好了,以后每次你都要来尝菜哦……”
    “我……我公务繁忙!”
    “那我给你送过去!”
    “……”
    于是,齐林连续好几天都在办公室和厕所间疲于奔命,后来干脆把办公桌搬进了厕所里。
    当然,本着有福同享的友好心态,他每次都会把“最美味”的菜介绍给凌清菡。
    然后……
    厕所里又多了张办公桌……
    “小左啊,如果再不想个办法,我们都死定了,我不要死在厕所里啊!”齐林抱着马桶失声痛哭。
    “我……我想想办法……”左明秀面色惨白,狂吞着解毒药,“要不给她买本食谱?”
    “你觉得她能分得清盐和糖吗?不,你觉得她能分得清盐和石灰吗!?她能分得清面粉和砒霜吗?你是想让她变着花样来害我吗?”齐林揪着左明秀的耳朵,怒声咆哮。
    “我……我再想想办法。”
    在万般权衡之下,左明秀终于决定牺牲自己,成全大我。
    在对生命强烈的渴望下,他和一有机会就和凌清菡腻在一起,并且经常以工作为借口进行秘密接触。
    当然这种工作是绝密的,不方便为外人知晓的,而工作的对象常常又在不为人知的野外,只要离开了厨房,她就是无害的。
    其实,男人都懂得,任何以在野外为工作对象的借口,其根本目的是为了有一天能把工作对象移至卧室,就像现在买的一件件衣服,其根本目的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一件件脱掉一样。
    经历岁月的浮华,在夜深人静时,总会不觉得感触,我们的十七岁,好像不过才是去年的事。
    正在经历这段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们,是最幸福的,正如此时的二人。
    天清朗、山明秀,一场小雪过后,山间气清,两人嬉笑着在漫山的红叶间追追赶赶,你侬我侬。
    由于化雪的原因,从山顶上不断流下一道道清泉淹没在草丛中,汇藏在山壑间,在水气的滋润下,山间高地处处黄芽茂盛,山顶白雪皑皑,山间红林遍野,不断传出如银铃般的轻笑声。
    明媚的阳光透过云彩霞光万道,辉洒于山野之间。
    翻过一道慢上坡,又是一道小丘陵,深秋时节,这里愈发山幽林密,却不时有百鸟啾啾。
    行走在林间小径,两旁是密不透风的各种树木,桦树枫树樾树挺立枝干,任落叶在风中飞舞。
    凌清菡宽宽的额头上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虽气嘘喘喘,却不肯停留丝毫,不时拍着小手对身后吭哧吭哧爬坡的左明秀大喊着:“你这个笨蛋!快点儿啦!”
    “快点儿有什么好处啊!”左明秀扶着树干,装模作样地喘着粗气。
    “你要是追上我,我就给你好东西吃!”少女撅着小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莫非……”看着少女粉嘟嘟的俏脸和娇嫩欲滴的双唇,左明秀狠狠咽了口唾沫,脑海中风情无限,“这个小妮子竟然用‘吃’来形容,还真是……还真是贴切啊!”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有着非分之想的男人潜力是无穷的,他三步两步就追了上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顺势将娇躯揽入怀中,坏坏地笑着:“现在我可以吃了吗?”
    “你闭上眼睛!”少女娇嗔,一下挣脱他的怀抱,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左明秀乖乖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撅起嘴,等待着什么发生。
    “好啦!睁开吧!”
    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左明秀有些失望的睁开了眼睛,暗暗埋怨着,不就是亲个嘴儿吗,至于搞的这么复杂!
    然后他哭了。
    只见凌清菡白嫩嫩的双手捧着个黑乎乎的松果,像捧着个宝贝似的,两眼放光,兴奋地喊着:“给!吃吧!”
    左明秀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拳头还要大的松果,轻轻抽噎。
    “怎么?你不喜欢吗?这可是我刚发现的啊!”少女撅起了小嘴。
    “喜欢,喜欢,我简直爱死它了!你看它,你看它多么,多么……哈哈哈!”揉捏着松果有些扎手的厚实外壳,左明秀绞尽脑汁想了半晌也没找到一个能和“好吃”挂上边的形容词,“菡菡啊,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很好吃啊?”
    “书上说松鼠宝宝就是吃这个的,松鼠宝宝那么可爱,它们吃的东西一定很好吃啦!”少女鼓起了脸蛋儿,办起了松鼠宝宝的样子。
    松鼠可爱+松鼠吃松果=松果很好吃?
    左明秀再一次被女人强悍的思维所深深折服:“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决定一定要珍藏起来,带回去慢慢品味。”他慢慢把松果藏在身后。
    “嗯!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少女兴奋地拍这首,缠上了他的胳膊,露出甜蜜的笑容,“这么好的东西,带回去,我炒成菜给你吃!”
    一听到炒菜这两个字,联想到她非凡的厨艺,左明秀再也没有一丝犹豫,急忙把硕大的松果塞进嘴里,拼命嚼着,嚼得是昏天暗地,嘎嘣乱响。
    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这么好吃的东西,就不要带回去了,万一放坏了怎么办,趁着新鲜,赶紧吃!”
    “唔……那太可惜了。”凌清菡为不能给心上人坐上一顿美味大餐而深深遗憾,但看左明秀吃得喷儿香的样子,心里还是乐开了花,满怀期盼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人间美味啊!”左明秀眼里闪着泪花,竖起了大拇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菡菡,你真棒!这么好吃的东西都被你找到了!”
    “嘻嘻嘻,讨厌,你老是夸人家……”一双美目完成了月牙。
    不时有黑乎乎的渣子和带有血丝的果仁从嘴里喷出来,可见他吃的是多么香甜。
    “对了,菡菡,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们一定要带回去给大哥尝尝,否则他一定会为没尝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而怪我们的。”左明秀恶狠狠地咬着牙,“要死一起死吧!”
    “那不行,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凌清菡翻了个白眼儿,猛地一拍手,“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这里还有一个,要是带回去让他发现就不好了,阿秀,既然你觉得好吃,一起吃了吧!”
    “噗”
    多年以后,在左明秀离开她身边的那段日子,无数青年俊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费尽心思只为博得佳人一笑,这时,她就冷冷地扔给这些小白脸们两个松果,淡淡地问:“你会为我吃了它们吗?”
    在追求者惊惧不解的注视下,她平静地说:“除了他,永远不会再有人为我吃掉两颗松果了,你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情。”
    那段逝去的青春年华,真的很傻,却真的很美好。几经流年,终化成唇边的一丝苦笑。
    好在左明秀牙齿的硬度和他脸皮的厚度成正比,两颗连野猪看了都牙齿发麻的松果,竟被他生生吞了下去。
    凌清菡乐开了花:“等我再找些好东西给你吃!”
    左明秀心里暗暗祈祷:“这个世界,不会有可爱的熊猫宝宝吧……”
    两人继续沿着山路向前走去,为了防止她再找出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左明秀决定紧紧跟着她,如果她再指着路边的一坨牛粪:“哇!可爱的狗宝宝就是吃这个的!”
    他还真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那些经霜后的叶子如染似燃,每一片都仿佛含情默默的眼睛,祝福着这一对璧人。
    天空清澈,阳光和煦 ,微扬的裙摆在眼前绽出花朵的芬芳,迎着习习的凉风,左明秀好一阵神清气爽意舒情畅,她转身、回眸,嫣然一笑,他便沉醉在如花的笑靥中。
    他偷摸摸地伸出手,将一双柔荑握于掌心,她娇躯微震,终不再躲闪,低低垂首,玉颊透满嫣红。
    相恋中的人总是心有灵犀,两人虽未曾言,却不约而同地漫步至那片浩瀚的雪樱前。
    靠在一棵似乎还未睡醒的小树上,遥望着脚下的雪樱,感受山间夹杂着露水的山风,感受着深秋的丝丝凉爽,感受着这里独有的宁静。
    两人默契地露出浅浅的微笑,似乎又回到了那天,那天他们未曾名言,爱已知,无需宣。
    景色依然,而心态却有些许的不同。
    “是啊,一切终究还是不同了,如果能一直这么简简单单地去生活,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左明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顺手扯了一根青草,叼在嘴里,懒洋洋地斜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温暖地微笑着。
    她轻轻地地靠在他胸前,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泄在温暖的怀抱里,倾尽一世温柔。
    不知是谁揉起谁的长发,环抱相拥。
    不知是谁在谁的耳边呢喃,呓呓嘤嘤。
    不知是谁缠上了谁的弱柳纤腰,眉目生情。
    秋微寒,心渐暖……
    “啪!”
    由于进化论的必要性及其必然性,男人在某方面总是一种得寸进尺的动物。
    一个暧昧的眼神往往会带来虚伪的寒暄,如果发现谈得来,那么偷偷的牵牵小手也是可以的。
    到后来,方寸间的接触必然不能满足进化论的需要,拥抱则成了不可避免的环节,在拥抱的掩护下,伴随着“只碰一下”、“这是我的初吻”、“我还不熟练”、“我真的只想抱抱你”等连鬼都不信的话,罪恶的一幕幕就会接踵而至……
    而女人由于本能的保护心理和不安全感,往往会采取一些欲拒还休的反抗,在“他是不小心的”、“他不会那样对我的”、“他只是抱抱我”、“不会发生什么的”这种只能欺骗自己的谎言中,一步步沦陷。
    第一步往往很关键,如何突破“欲拒”的“拒”,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这是男女双方都需要仔细琢磨,互相切磋的学术问题。
    如果尺度把握不好,不知会蕴出多少的悔恨或遗憾。“啪”和“啪啪啪啪”,“坏”和“好坏”虽然只是音节上的不同,其间所折射出的意境和功力却有天差地别。
    但左明秀现在明显还不具备这样的功力,成为千千万万倒在“啪”这个环节上的先烈之一。
    于是他的咸猪手便带着无尽的遗憾,在冷冷地秋风中,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拍掉他不规矩的咸猪手,少女低头跑开,艳红浸透了双颊,娇躯传来阵阵酥麻,却又有些留恋怀中的温存,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再等等他。
    “如果我终究要死去,也要死在这里。”清凉的秋风送来花草清甜而微苦的气息,轻轻流动在树梢,仿佛在缠绵地吻别,无尽的思绪化开在潇潇的秋风里。
    少女俏丽的身影站在青秀的山谷中,迎面的微风夹带着潮润的阵阵雾气灌进了衣脖里,传来丝丝凉意。
    嗅着他淡淡的味道,恍惚的神思也不免稍显得有些游离。
    这句话,她不知是在对自己,还是在对他说。
    山谷中那片浩瀚的雪樱仿佛听到了少女的心声,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轻柔地召唤。
    左明秀将少女轻轻揽在怀中,温润的双唇贴在她的额头,深情地说:“那我就和你合葬在这里。”
    漫天的雪樱如雪花般飘下,洋洋洒洒,似乎听到了两人的呢喃,将这一段誓言牢牢记下,几经多年,鉴证着那场如命运注定般的轮回……
    多年之后,她穿越无尽的等待,从花海中走来,凝视着他沧桑的容颜,笑靥如花,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