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林,是明兰帝国西部最大的城池,以前只是一个和威水镇一般不起眼的边界小城。但幻林之路出现后,每一任凌家家主都以千乘之尊守卫着西林的西大门,现在的德林已远远不是那座边塞小城,与其说它是一座城池,倒不如说它是堡垒要塞更合适些。
随着战争的爆发,这里成为了战争的最前线,无数的青石的从遥远的地方被运到这里,堆砌成坚实的城墙,无数的男儿从家乡被征集到这里,变成埋尸荒野的白骨。
德林成为了名符其实的边陲要塞,成为了一台不停运作的绞肉机,成为了无数士兵最终的归宿。
现在,这里是西林十三省总卫驻地,西林卫最高指挥部就驻扎在这里。
凌羽明现在正舒服地靠在那张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椅子上。
在凌羽明的威压下,齐林如青松一般笔挺地站立着,虽然身为凌羽明的嫡系亲信,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刚刚向凌羽明汇报了天长大捷的战况,凌羽明无所谓地摆摆手,显然对这些事不是很关心。
齐林开始汇报对左明秀的调查情况,凌羽明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他没有将所见到的全部情况向凌羽明报告,对左明秀的赤瞳一族的身份也是闭口不谈,只是简单地提到左明秀具有很高超的武技,正在迁徙的魔兽袭击了攻城的穆英,就算把这两件事关左明秀生死的大事糊弄过去了。
凌羽明虽然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再说魔兽怎么会离开幻林向城镇的方向迁徙,但是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属下也没有探得那两件东西的下落,但是属下发现左明秀的随身兵器是一把很奇怪的刀。”看出了凌羽明的怀疑,齐林很聪明地把话题转移到可能引起凌羽明感兴趣的话题上,他在纸上画出了秀雪刀的模样。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原本转移注意力的举措,却引起了凌羽明相当的重视。
凌羽明的反应比他想象地要激烈地多,他甚至没见凌羽明这么失态过。
凌羽明拿着纸张的手在不住地颤抖,那个简简单单的形状宣示着它主人的强大和不可侵犯。
“是他……”他哆嗦地嘴唇念出了一个名字。
在听到他的名字时,齐林脑中一片空白,那个人是传说中至强的存在,传说中他是光明大陆的创造者,他只凭一人一刀斩杀了那些来自深渊的魔鬼,大陆才得以从黑暗中重生。
“此地,号光明。”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从此再也没人见到过他,光明大陆因此而得名。
齐林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本想把左明秀从坑里拉出来,没想到却把他推进了一个更深的坑,他抿着发干的嘴唇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会不会是左明秀运气好,碰巧捡到了而已,或者说他的刀只是仿造品?”
“你会在大街上捡到我的大印吗?”凌羽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圣物,不会有人仿造。”他抿起了嘴唇,似乎在消化这个难以接受的现实,言语间竟有些恐惧,“这么说左明秀是他的传人了?”
齐林使劲摇了摇头,他很难把那个贱兮兮的无耻混蛋和那个光明大陆缔造者的传人联系在一起。
看到齐林也如此失态,凌羽明也宽慰地说道:“也许这些只是巧合吧,我现在关心的是,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家族的人。”
凌羽明目光如电,两道浓眉如钢刀般强硬,他直视着齐林,锐利的目光深深扎进齐林的眼眸里。
话题转入了正轨。
齐林忽然觉得自己置身于最寒冷的冰山之巅,全身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遍,生不起丝毫抵抗的念头和说谎的勇气。
从凌羽明的目光中,他知道这次谈话远远比“四镇血屠”事件重要得多,很多人的命运都会因为他的一言一语而改变。
他强压下被刺痛的神经,抿着发干的嘴唇说道:“他是个很善于伪装的人,他用他的无耻掩盖了他真实的面目,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无耻的混蛋,甚至他自己都这么认为,他这么做,我想是因为他真实的一面连他自己都不愿意见到。”
“那这么说就可以确定了……”凌羽明收回了目光,捻着腕间的珠子,似乎要下什么决定。
“但是……”齐林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会改变那个人的命运。
“但是什么?”凌羽明很有耐心地等着齐林的回答。
“但是他并不是在伪装。”
凌羽明皱起了眉头,有些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哦,属下并不是在说他不是在伪装他是个无耻的混蛋,这点不用伪装,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品质。属下说的是……他并不是在伪装他不是那个家族的人。”
看着凌羽明深锁的眉头,齐林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解释这个问题,是有些难度:“也就是说,他真的不是那个家族的人,或者,因为某些原因,他从来就没有认为自己是那个家族的人。”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凌羽明之间蘸了蘸温茶,揉着发痛的眉心。
“孤独。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绝对的孤独和寂寞,如果他是在伪装,他的眼里是绝对不会有这类情感的。他虽然每天都过着貌似风花雪月的生活,但他是从没有碰那些女人,呃,阁下,您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也没有碰啊,我是个单纯的孩纸啊。”
凌羽明不耐烦地挥挥手。
齐林悻悻地继续说道:“在属下眼中,他就像一座冰山,一座真正的冰山,冰封一切感情的冰山。”
“那你的意思是……”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齐林。
“属下只是尽了属下的本分,如何决策,还请总镇阁下示下!”齐林恭谨的立正,垂首,“但属下认为,不宜与此人为敌。”
凌羽明点点头,有些烦躁地用指尖敲着桌子:“对了,注意关于赫连将军的情报,西征军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消息传回来了。”他的脸上浮上了一层阴霾。
“是,属下明白!”齐林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凌羽明点了点头,齐林躬身退了出来。
在凌羽明面前说谎不是件轻松的事,对于这个西林的土皇帝,齐林虽然算得上是亲信,却总有种摸不透的感觉。
他有时是个温文尔雅的长者,有时又是个脾气古怪的暴君,他可以对一朵凋零的雪樱花黯然伤神,也可以好不留情的杀光他看不顺眼的人。
就拿左明秀这件事来说,他不相信对左明秀的压制和贬谪没有凌羽明的授意,如果是这样,那左明秀在其眼中肯定是属于那类看不顺眼的人,甚至他对左明秀投入了更多的注意,说得更直白些,他有些忌惮左明秀。
但如果真是这样,在丘平大捷之后左明秀那段最衰弱的时期,他大可以杀掉左明秀,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而今天,他虽然知道了左明秀可能是光明大陆缔造者的传人,但如果能确定左明秀是那个家族的人,他一定会对左明秀痛下杀手。
齐林无奈地摇摇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老头了,不过左明秀的身份也着实让他震惊,单单一个赤瞳一族的身份就足以让人侧目了,现在又冒出来个更令人瞠目结舌的身份。
虽然不能确定,但从他的实力来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人来西林卫到底有什么意图,这对西林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齐林默然地点上一支烟:“清菡跟着他真能幸福吗……不管怎么样,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西北处,国有殇,这场突入其来的兵祸,给西北六镇留下了满目疮痍和无尽的伤痛,无数家园变成废墟,无数亲人生离死别,无数孩子成为孤儿,人间变成了地狱。
但是,经历过铁与血的城市,往往能焕发更强劲的生命力,各界纷纷解囊相助,西林总卫派来了大批援建人员和物资,由凌清菡负责组织西北六镇的重建工作,在她的日夜操持和多方奔走下,满目疮痍的四座城镇渐渐恢复起了生机。
让西林卫高层头疼的是,他们一直无法确定此次“四镇血屠”事件的真正元凶。
虽然齐林已将对方可能是赤铁十字军的情况做了汇报,但在后续的调查中,无论是从敌方士兵的遗体,还是从对方使用的兵器上都找不到支持齐林这一猜测的有力证据,甚至连遗体的内裤都被扒了下来和清元当地的产品做比较,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军情处一下子成了最忙的部门,他们的工作只有一个,就是搜寻一切有关对方身份的情报。
与西林卫一向不对头的缉事厅也像嗅到了腥味的苍蝇,秉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优良传统,插手此事件的调查。
焦头烂额的齐林除了忙手头上的工作,还要应付缉事厅的调查询问,在办公室和缉事厅的询问室之间疲于奔命,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是穆英做的?”一个胖胖的缉事官问,“什么?她是女人?女人怎么了?女人多了,你怎么确定就是穆英?”
“她的指挥能力和旗语?哟……看来齐林大人你对穆英很了解嘛!”
“说!你为什么了解的这么清楚!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偏偏是你在天长镇的时候穆英才来?你是不是通敌了?什么?你差点战死?这就是关键了,为什么别人都死了就你没死!你们是不是有私情!你们的私生子跟谁姓!”
“我次奥你妈!”齐林撂下一句话,摔门而去,回到办公室就把这个缉事官的名字写在了必杀令首位。
处理掉这个讨人厌的麻烦后,齐林顿时觉得世界清静了许多。
西林总卫的封赏也下来了,齐林、常乐然等人由于在天长保卫战中的英勇表现全部官升一级,齐林升任红衣佐卫,常乐然升任佐监卫,并分别被授予“烈节之士、忠勇之将”二等勋章各一枚。
于是,二人又忙着到四处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作为一个忠厚老实的普通军人,常乐然看着稿子上“拔城数百,斩敌数万,母亲重病,老婆带绿,过门不入”的光辉事迹,不禁疑惑地问齐林:“我是不是拿错稿子了,这些是我做的么?”
“要不……咱俩换换?”齐林面色阴冷地把自己手中那份“牺牲贞洁,色诱敌将,大义凛然,雏菊初开”的稿子递给了他。
撰稿者卓绝的编剧能力,再加上二人声情并茂的演说,着实博得了不少无知少女的眼泪和颇为丰厚的出场费。
与齐林二人到处风光潇洒不同的是,作为天长保卫战中的最大功臣,左明秀拿着长长的封赏名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就连一个六十岁的火夫都被追封了,他愣是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好在还是齐林及时在名单左下角发现了一行小字,及时安慰了他受伤的心灵。
“……之外有关人员另附名单,不再一一详述。”
“我是那个有关人员?”左明秀不无失望地叹息。
“不,你是那个‘一一’。”齐林如是说。
其实左明秀并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封赏,对他来说荣誉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他损失了多少次赚取无知少女眼泪,亲身挽救失足少女的机会,损失了多少出场费。
每每看到齐林印满红唇印的前襟和鼓鼓囊囊的钱包,他就扼腕痛惜,大骂世态炎凉,昏官当道。
不过,英雄是绝对不能寂寞的,左明秀很快就收到了一份专门为其量身定做的通报,那份大大的通报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因威水卫佐司卫左明秀在“四镇血屠”事件中未经批准,擅自调军离开驻地,招引魔兽,以致生灵涂炭,现免去左明秀一切职务,着纠察组即日调查。
左明秀每天看着这份通报傻笑:“呵呵,这么大的一张纸,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呵呵,呵呵呵……”
看着丘平大捷的黑幕又一次赤裸裸地上演,那些并肩作战过的袍泽们纷纷为左明秀感到不平,英雄可以流血,但不能再流泪!
眼看着这个曾意气风发的军中少年变成一个只会傻笑的白痴,常乐然等人再也按捺不住,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以常乐然为首,要去找西林总卫讨个说法。
临行前,常乐然拍着胸脯对左明秀说:“我就是拼了这个佐监卫不干!也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左明秀指着那张通报傻笑着:“呵呵呵,你看,这么大的纸,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呵呵呵……”
对于常乐然这种类似于白痴的举动,齐林本懒得管,他可不相信以左明秀的脸皮厚度会因为得不到封赏这事郁郁终日,而且,这份通报明显就是凌羽明的授意,他们去了也白去。
只是想到左明秀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班底,就这么被清洗实在是有些可惜,只好亲自出面把常乐然一行人劝回来。
怎奈常乐然岁数虽然不大,但却是犟得狠,还没等齐林说两句话,他的唾沫星子就喷了齐林一脸:“齐林!你火烧天长镇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再来拦老子,老子非和你拼命不可!别以为你红衣就了不起!亏了左明大人把你当大哥,你就这么对他!这件事,你不管,我老常管定了!”虽然他们的官职都要比左明秀大,但在称呼起来是,对左明秀都尊称“大人”,这是对英雄的尊敬。
“白痴……”齐林一边用雪白的手帕擦着脸,一边冷冷地说着。
“擦!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常乐然撸起袖子就要找齐林拼命,“你们别拦我!放开我!”虽然摆足了拼命的架势,但双手却死死抓着劝架人的衣服,对于齐林的近战搏击,他还是心有余悸。
“龙潜于渊,必翔于九天。”八个字从齐林薄薄的唇间吐出,重重砸在每个人心里,轰然作响,人的名树的影,齐林作为一代西林军人中的翘楚,高傲如他,从未对他人有过如此之高的评价。
在后来被人问到为什么在左明秀大人默默无闻时就能发现其有惊天伟业之材,齐林是这么解释的:“从他在乞丐碗里拿包子时露出的那副无耻神态,我就知道了。”
“能发现乞丐的真实身份,说明他有很敏锐的洞察力,能有那样的想法说明他有着超越常人的勇气,而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那件事付诸实施,说明他脸皮足够厚,足够无耻,同时具备这三点的人,不成霸业,谁还能成?”
众人皆服。
此时的齐林并没有理会常乐然的无礼,反而为左明秀能有这样一批班底而感到些许的欣慰,看到这句话已起到了作用,他转身准备离开。
“潜你妹啊!齐林!你就给老子一句话!这事你到底管还是不管!”常乐然根本没把齐林那句话听进耳朵里,依然不依不挠。
齐林可以不理会他的口水,可以不理会他的口臭,但不能不理会常乐然此时的态度,那句“潜你妹”着实伤了齐林的心。
那高度概括的八字箴言体现了他多么高的文化修养,展示了他多么深厚的文学底蕴,那是他不学无术却自学成才的有力佐证!是他一生中文艺事业辉煌的顶点!
他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才想出的这意味深长的八个字,竟然被人这么不当回事!
齐林终于愤怒了。
于是,齐林挥了挥手,转眼间,常乐然一行人就被不知从哪里涌出的一大群手持木棍、手铐的军情处杀手包围了,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们在得到齐林的授意后,就向这群勇敢的“上访者”冲去,管你什么佐监卫,管你什么一等功臣,一律先打晕了绑走再说。
常乐然等人虽然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经历沙场无数,但要是论单打独斗又哪里是这些职业杀手的对手,而杀手显然也没把这群胸前挂满军功章的军官们放在眼里,只要齐林一声令下,他们连皇帝老子都敢去砍。
没多久,口吐血沫,伤筋断骨的一群人就被拖走了。
“小左啊,你真应该感谢我,这群白痴要是真找到凌羽明那里,恐怕你就不是被免职这么简单了。”齐林看着手下的办事效率,满意地拍了拍手:“暴力,永远比语言更有效。”
“可是,这还真不是一个好的信号。”他眯起了双眼。
但有些话常乐然不能说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人能说。
齐林把左明秀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消息偷偷地告诉了正为西北四镇重建工作四处奔波的凌清菡。
他这么做可谓是用心良苦,凌清菡能不能为左明秀讨回应得的荣誉并不重要,左明秀能不能官复原职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凌羽明就知道了他宝贝侄女的心意,即使以后他再猜忌左明秀,再想将其除之而后快,也不得不因为他的宝贝侄女而留些余地,起码可以保住左明秀的小命。
可单纯的凌家大小姐哪里能想到这么多,在左明秀破阵大捷之后,她的一颗芳心算是死心塌地的系在了左明秀身上,虽然这个榆木脑袋总是惹她生气,但许久不见酿出的那份相思之情早就冲散了那丝淡淡的恼意,不能陪在他身边已是内疚和牵挂,在听闻他蒙受不白之冤又如何能忍。
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孩儿总是盲目的,得到齐林“不小心”透露的消息后,她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火速赶往德林。
这一路上她骑垮了三匹战马,硬闯了八道关卡,踹坏了十三个大门,扇飞了二十一个闻讯前来讨好的地方官员,顺带灭了两拨拦路抢劫的流匪,直到她踹坏第十四个大门,走进凌羽明的办公室。
一见到那个坐在皮椅上带着花镜看报纸的叔叔,一路过关斩将的彪悍女马上就扮起乖乖女的形象,嘟着俏脸,撅着小嘴殷切地给凌羽明揉着肩膀。
“我们家菡菡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乖巧了?”这个号称西林之虎的男人难得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他摘下了花镜,靠在椅背上,享受着宝贝侄女不熟练的按摩。
按照求人办事的常规程序,首先应该献上殷切的服务和祝福,说一些“今天天气不错,您气色真好”这类毫不相干的废话。
接着是歌功颂德,大拍自己听了都恶心的马屁,还要说得无比真诚,无比恳切,最好再挤出几滴诚恳的泪珠,随后,不管多么肉疼,也要谦卑地奉上“不成敬意”的“小小”礼物,打好一切铺垫,埋好所有伏笔。
如果上位者此时还没有赶你走,那你就可以扭扭捏捏地提出那些“难以启齿”的正事儿了,如果上位者说“这事儿很难”,你就要重新考虑下礼物的分量了。
求人办事是一门学问很深的艺术,精于此道的人往往能飞黄腾达,无往不利,究其核心,就是效果的大小往往和前戏时间的长短成正比。
但初涉世事的凌清菡又怎能领会这等深奥的学问,再加上她思“夫”心切,哪里还有心思扯东扯西,小急性子一上来,就撅着嘴直接提出了要求:“叔叔啊,你知道左明秀吗?他就是那个救了我的人啊,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呢,他又帅,又勇敢,又体贴,又会哄人家……”
一副花痴的样子,不知不觉就跑题了。
“嗯?”凌羽明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就像每个青春期女孩儿的家长一样,他现在对凌清菡每个微妙的变化都都如临大敌。
“哦!不不不!我是说像左明秀这么勇敢的军人受到这样的待遇,会让将士们心寒的啊,您想想,如果用功不赏,谁还会为咱们西林卖命啊,我这是为了咱们西林卫大局考虑嘛,你就给他官升三级嘛!”耷在凌羽明肩上的小手渐渐用力,把老爷子伺候得舒舒服服。
“三级?我把这总镇给他得了!”凌羽明一双老眼瞪得又圆又大。
“好啊!好啊!”凌清菡拍着小手跳起来,“叔叔最好了!”
“嗯?”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那两级也行啦,他不图名利的……”乖乖女的声音越来越小,手上却使了狠劲儿,把可怜的老家伙捏得眼泛泪花。
“实在不行就一级也凑合啦……”她拽着凌羽明的胳膊,扭着纤长的腰身,不依不挠地撒着娇。
凌羽明面色凝重,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这只粘屁虫给打发了:“菡菡,你是不是早恋了?”
……
小鸟依人的凌清菡立马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夹着尾巴逃走了。
看着少女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儿,凌羽明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他虽然只是她的叔叔,但从小家伙呱呱坠地到呀呀学语,从年少时亭亭玉立到如今楚楚动人,他几平付出了一个父亲的全部心血。
她就是他的生命和一切,每当想到有一个带着坏坏微笑的小子会以“我爱你”的名义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他就恨不得拿起根棍子把那个家伙痛揍一顿。
但或许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临了,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落寞与寂寥,那种淡淡的忧愁始终挥之不去。
“女大不中留啊……”万千的心绪终究只化成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忽然他又想起了那个被他压制了一年多的西林英雄,一丝阴霾与杀意浮上眉头。
那股雄霸西林的睥睨豪气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哪里还有一丝慈父的样子:“左明秀,如果你想用菡菡做文章,不管你的背景有多深,不管你属于哪方势力,我必杀你!”手中的花镜仿佛感到了无穷的杀意,瞬间化成了粉末。
凌清菡的求情似乎也没起到什么效果,这点从左明秀欲哭无泪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其实以左明秀的脸皮厚度,对于检查问题什么的他倒真的很不在乎,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大不了回威水卖红薯就是了。
但纠察组说天长镇的城墙也是他左明秀烧的,必须照价赔偿,这可就动了他的命根子,丧失理智的他差点掏刀子找齐林讨说法。
不过他现在身边没有刀子,也见不到齐林,此时的他正在一间黑暗的小屋里,双手被缚在铁椅上,动弹不了丝毫,接受着组长大人的讯问。
这是一间阴森的密室,从脚步声传来时间的长短可以判断出,这间密室深入地下二十余米之多,在这里被杀死,即使骨头变成化石,也不会有人发现。
四周的墙壁散发着陈腐潮湿的味道,墙壁上到处是斑驳的血痕,因时间久远已变成了黑色,也不只有多少人在这里成为白骨。
几只被打死的大苍蝇被喷出的内脏黏在上面,看上去就令人作呕。
各种各样的刑具挂在锈迹斑斑的钉子上,上面覆着厚厚的血痂,给被审人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压力。
这里像幽冥的地狱一般,充满了无尽的死气和压抑。
“哼哼,左明秀,想不到吧,你小子也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一天!”组长猛地一拍桌子,以壮声势。
“呃……大人,您其实不必这么贬低自己……”
组长这才发现由于过于激动不慎失言,讪讪地摆着手转移话题:“好了,烧城墙的事就告一段落,现在来谈谈魔兽的事。”
“什么?你竟然还说是齐林大人烧的?以齐林大人的人品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分明就是你!喂!说你呢!不用看别人!就是你!”
“对了!看你现在无耻的眼神就知道肯定是你!喂喂!你别装死啊!还吐白沫,还抽搐!装得倒挺像!来人呐!给我泼醒他!”
一大盆凉水从天而降,左明秀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醒来后看着纠察组长递过来的损失赔偿账单,眼前一黑,又差点昏过去。
“说说吧,你是怎么把魔兽弄过来的!”
“什么?魔兽迷路了,你带它们回家?你是怎么知道魔兽家在哪儿的?你和魔兽家长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不正当的人兽关系!你到底对魔兽做了什么!那些类人魔猿是不是你搞出来的!你是怎么搞出来的!”
一系列超出了人类道德底线、伦理底线和能力底线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涛涛而来,纠察组组长兴奋得满脸通红,左明秀脸色惨白,毫无招架之力。
纠查组长很满意自己的表现的表现。
“好了,记上!左明秀不否认其与魔兽有不正当关系,并称其有超能力,魔兽愿为其献出一切,包括肉体。”组长如此吩咐手下。
“大人,我只是说那些魔兽不知道为什么就害怕我,我还吃它们,您用不着这么写吧!”左明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这叫文学修养!这叫言辞修饰!”
“大人,您口味儿可真够重的……”
“好了,现在说一说你擅自调兵的事……”纠察组长微笑着,亮出了杀人的屠刀,他很快就能完成自己的任务了,想到那些令人不能拒绝的回报,他似乎看到了锦绣般的前程,好像已经住进了德林那处地段极好的大房子,笑意更浓了。
左明秀的脸色凝重下来,目光阴沉地看着这个纠察组长,嗅到了浓浓的杀意。
终于还是到了穷图匕现的时候,前面那两件事都不是问题,大不了就是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而剩下的这件事却能要他的命。
“是齐林大人授予我天长卫统战之权。”左明秀字字斟酌,小心应对。
“那是你来到天长镇之后的事,现在我们谈的是你擅自出兵的事。”纠察组长面若寒霜,字字诛心。
“当时天长卫形势危机……”
“那你有没有收到调令!”
“没有……”
“没有调令,擅自出兵,左明秀,你可知你所犯何罪!”组长拍着桌子,一双三角眼闪着寒芒。
“擅自调兵,僭越兵权,理应……处斩!”左明秀不再辩解什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战事危急,可从权计宜”,对方已然表明了态度,分明就是想要他的命,多说无益,只能凭添羞辱。
纠察组长笑了,笑得很阴沉,笑得很得意,他很享受这种像猎人俯视猎物一般的感觉。
看着猎物在自己眼前瑟瑟发抖,慢慢地挑断它们的手筋脚筋,剥下它们的皮毛,割断它们的血管,看着它们无助、乞求的眼神渐渐失去生机……
这种掌握别人命运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搓着干枯的十指,抿着猩红的嘴唇,森森地说道:“左明秀,你知法犯法,那就怪不得本官了……”
他对左明秀身后两名亲兵使了个眼色。
“咣当!”随着一声巨响,小黑屋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尘土飞扬,走廊里的火把的光亮洒进屋子,刺痛了双眼,左明秀眯起了眼睛,被关了几天,他还一时没有适应刺眼的光线。
“是我让他出兵的!你要斩就斩我!”一声娇喝响起,在空旷的屋子冲撞回转,震得屋里的人耳朵发疼。
“大胆!你是何人!竟擅闯军机要地!来人!给我拿下!”因为迎着光线,纠查组长一时没有看清来者的样子,但即将要实现的美梦忽然被人打扰,让他很是愤怒,爬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了深深的褶子,下巴像金鱼似的频频张启着。
其实他还是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只是一心想着除掉左明秀回去交差领赏,只要他用脑子稍微想一想,像这种地方,一个弱女子能冲破重重的守卫,如此轻易地闯进来,那就很能说明对方的身份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左明秀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绽出暖暖的微笑。
原来你凶凶的声音,也能如此好听。
知道不用再杀人,他心情大好,舒服地翘起二郎腿,哼起了小调。
站在左明秀身后的两名亲兵忠实地履行了组长大人的命令,这种底层的士兵,自然是认不得凌家大小姐真容的。
他们只是惊叹于少女的美丽,同时为这么美丽的女子即将人头落地而感到惋惜,他们很利索地反缚起少女的双手,把她绑在了左明秀旁边的椅子上,趁机没少揩油。
凌清菡一时愣住了,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还他喵的真敢绑我啊!糟了!忘了先表明身份了……”
站在门口的两名卫兵自然是验过凌清菡腰牌的,不然也不会放她进来,眼前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凌小姐竟然被绑了!
他们看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本想提醒一下志得意满的组长大人,却听见了组长大人哈哈的大笑声:“哈哈哈!又一个同伙!左明秀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好吧,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兄弟们不仗义了,于是两名卫兵什么也没看到似的,继续站岗。
“哈哈哈!左明秀,你果然是有预谋的!你和这个……这个女人通敌卖国,串通谋反!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组长大人在发出了几声畅快的狂笑后,才发现还没有问这个同伙的名字。
不过能挖出一个谋反团伙,他心情大好,仿佛看到那条金光闪闪的大路更加开阔了,他的房子更加宽敞了,这个小小的失误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凌清菡。”凌清菡挪了挪被绑痛的小手,撅着嘴平静地回答。
“哈哈哈!左明秀!”组长大人像是脸上绽开了一朵菊花,志得意满地指着凌清菡狂笑着,“你和凌……凌……”
组长大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挥舞的手指僵硬地停在半空,仿佛得了面瘫加失语症,“凌凌”了半天,后面那两个熟悉的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右手遮着门口射进的光线,眯着昏花的老眼,怀着最后一丝侥幸,仔细端详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女,待看清楚女子的样貌后,他像像被抽了筋似的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浑身不住颤抖。
“我是凌清菡,是我让左明秀出兵天长的。”怕组长大人没听清楚,凌清菡挺着修长的脖颈,又重复了一遍,顺带着对左明秀调皮地眨了眨眼。
左明秀报以微微一笑:“菡菡,你又调皮了。”
听到这么亲昵的称呼,凌清菡的俏脸马上就变成了个大红苹果,抬起脚尖踢了他一脚,羞涩地低下了头:“讨厌……”
看到两人如此暧昧的举动,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组长大人此时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了,一口浓痰上来,差点没被呛死。
“凌……凌小姐,原来二位认识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果然不愧为久经官场的老油条,对人的心思也是掌握得极其准确,像这种处于热恋中的少女,爱情就是她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他马上用起了乾坤大挪移,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开去,只要能聊起来,这冒犯凌家千金的罪过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果然,凌清菡听到这个问题,马上来了兴趣,红着俏脸回答:“我们是……”
在这方面,男人总是要比女人冷静,左明秀沉思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瞎子介绍的。”
这句话其实也没错,在第一次见面时,齐林扮演的就是一个算命瞎子。
但这句话在凌清菡听来,却明显变了味道,沉浸在甜蜜回忆中的思绪也被拉回了这个阴森的屋子,一双凤目凶巴巴地瞪着左明秀,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他腿上。
可是踢几下明显不能消除她心头的怨气,但双手被绑着也动不了身,只能把所有的小脾气发泄在了组长大人身上。
左明秀得意地笑了:“想转移话题,小样儿,你太嫩了。”
“喂!老头儿!你快点审啊!是我让左明秀出兵的!我就是他的同伙!我们串通谋反!我都招了,你继续审啊!”凌清菡撅着鼓鼓的小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奋力地踢着纤长的小腿,不屈不挠,史上最嚣张的谋反要犯诞生了。
转移话题失败,组长大人只能硬抗了。
他强撑起了身子,哆嗦着嘴角,哭丧着脸:“凌……凌小姐,您……您怎么会……哎呦,您这是要我的老命啊!来人呐!快点给凌小姐松绑啊!”
呆若木鸡的两名亲兵也比组长大人好不到哪去,可能他们以前不知道凌清菡的名字,但凌家大小姐以身涉险,以区区一弱女子之力,独当数万大军,救民于水火的辉煌事迹早已传遍了西林。
再加上她不辞劳苦,以凌家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尊亲力组织西北四镇重建,在民间赢得了极大的声望和拥戴。
他们此时怎么还会不知道,自己刚刚绑起来,还偷偷揩了几下油的这个女子,就是那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
所以,他们此时颤抖的频率和幅度不比组长大人小多少。
“我不要!我是要犯!”凌清菡挣脱了两名卫兵前来松绑的手,扯着嘴大喊着,“组长大人秉公执法,定然不会放过一个谋反要犯的!”
“您……您别闹了!您哪里是什么要犯啊!”组长大人跺着脚,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怎么不是了?”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是我让阿秀出兵的啊!他私自调兵,僭越军权,他是谋反,我怎么就不是了啊!我们分明就是同伙嘛!”
左明秀不禁感叹,您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不,我的姑奶奶啊,不!我的奶奶啊!您就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吧!”组长大人都蹦起来了,充分展示了每天坚持晨练所铸就的良好体格。
左明秀都有些同情这个老家伙了。
“那阿秀是不是私自调兵?”
“不!左明秀大人值国难时刻,挺身而出,实乃我西林军人的榜样啊!我要是再年轻八十岁!我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啊!”
“再年轻八十岁你就是液体了。”左明秀不屑地嘟囔着。
“那阿秀是不是僭越兵权?”
“不!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正是因为左明秀大人当机立断,才挽西林万民于水火,西北六镇免于生灵涂炭,左明秀大人就是个大大的英雄啊!”
“那城墙呢?”
“肯定是齐林烧的啊!我一看齐林那小子的眼神就不是个好东西!哪能和左明秀大人如此纯洁、清澈、光明,闪烁着圣光的眼神比啊!”
“那魔兽呢?”
“一定也是齐林引来的!我一看他走路的样子就知道那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啊!”
凌清菡满意地点着头,抬起小脑袋,皱着秀眉,思考着还有哪些脏水能泼给齐林。
“呃……这个……”左明秀打破了沉默,有凌清菡撑腰,他顿时狐假虎威起来,要是放过这个机会就太有辱他左明扒皮的招牌了,“老头儿,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钱。”眼睛里不时有狡黠的光芒在闪现,“很多钱……”
“呃……记得!记得!二十年前我借了左明秀大人二百个粉晶贝!我马上就还!”组长大人一下就明白了左明秀的用意,虽然有些肉痛,但好不容易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凌清菡扑哧一笑,脑中浮现出一个老头儿向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借钱的情景。
“二百个?”
“哦!不!是两千,不!是四千个!还有,我的房产和地契也都是左明秀大人可怜我,施舍给我的!”组长大人连上吊的心都有了,这一趟审讯下来,别说升官,家底都赔光了,出了这扇门就只能要饭去了。
“听说你有两个女儿挺漂亮的。”左明秀嘿嘿淫笑着,这可真是个扒皮的好机会啊。
“嗯?”凌清菡投来了杀人的目光。
左明秀一个哆嗦,立马闭嘴。
组长大人现在真的很后悔,怎么就贪功揽了这么个差事啊,这不是在与虎谋皮啊,这是在帮魔鬼磨刀啊,自己贱兮兮地一边磨,一边还说“您割我一下,割我一下嘛,这儿挺肥的,来,请您割这儿!”
当然,在凌清菡眼中,左明秀可不是魔鬼的形象,她是这么想的:“阿秀真好,真可爱,虽然坏了点儿,但真能挣钱,以后全靠他了!”
不知道组长大人要是知道凌清菡此时的想法,会不会吐血而死。
“凌小姐啊……您看我都成这样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请您松绑吧。”组长大人悲从中来,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扑通扑通磕着头,头皮都磕破了,但肉体的疼痛怎么能弥补得了心灵和钱包的受伤啊!
两名亲兵急忙上前松绑。
“就不!就不!就不!”凌清菡玩角色扮演玩上了瘾,使劲摇着小脑袋,以极快的频率跺着一双玉足,“我就要让叔叔看看!看看纠察组的威风!看看你们的好手段!”
但是,事情往往过犹而不及,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匍在地上的组长此时已然绝望,但在绝望中,一丝邪念如同疯长的野草占据了他麻木的大脑。
反正被这事儿传出去也是个死,不如拼一拼还有希望,这两个人现在都绑着,如果把这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再伪造现场,嫁祸给左明秀……
求生的欲望往往能催生出巨大的勇气,组长心里已拿定了主意,他微微抬起头,给两名亲兵使了个眼色。
两名亲兵心领神会,稍微犹豫了一下,眼中随即暴出浓浓的杀气,右手慢慢向腰间的朴刀摸去。
感觉到异样的左明秀眯起了双眼……
也许下一刻,这间小黑屋里就要上演血腥的一幕。
就在卫兵的指尖刚刚触到刀柄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响亮的军靴声。
随着一声整齐的“参见大人!”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屋中,凛凛的目光扫视着房间,两名卫兵急忙缩回了手,组长急忙低下了头,将罪恶的眼神隐藏起来。
正是齐林到了。
“哎呀,小左,好久不见,你原来在这儿啊!哎呀,凌小姐也在啊!嗯?你们在这里玩捆绑式?可是小左啊,你把自己绑起来做什么?新花样?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好玩的事也不叫上我!来来来!快把我也绑起来!”齐林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两人,就要凑上去。
“呃……凌小姐,你不要这么看我嘛,我开个玩笑而已……”齐林讪讪地把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组长,“哎哟,老毛啊,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虽然我的光辉如皓皓明月,你也不用行此大礼嘛,来来来,快站起来。”
组长大人揉着发疼的膝盖和红肿的额头站了起来。
齐林从兜里掏出来一封信函,朗声念道:“念左明秀于西林有功,所涉僭越军权一事不再追究,功过相抵,此令,西林卫副总镇凌羽明。”
左明秀一下挣开了五花大绑的绳子,对齐林诚恳地说:“谢谢大哥。”
“你不用谢我,你应该谢你的小菡菡。”齐林对着凌清菡努了努嘴。
“啊!齐林!你都听到了!你这个混蛋!快松开我!我要杀了你!”两人间的小情话竟被偷听了去,羞愤难当的凌清菡用力冲蹬着腿,那双充满了野性力量的修长美腿看得左明秀口干舌燥。
被晾在一边的组长大人失神地喃喃自语着:“这……这算怎么回事,合着自己就这么被玩儿了?还平白无故地赔进了全部家产?”
但他显然不了解齐林,如果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宁可把祖坟都刨出来卖了,只要能求得从这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