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外援

    对面带头冲锋的清元长官很纳闷,急忙下令停止进攻,开始了无比睿智的思考。
    怎么突然从对方阵地冲来一支骑兵,还俘虏了对面的那个小美人,天长卫的骑兵不是已经全军覆没了吗?那这些家伙是谁?从他们的衣服看上去像自己人的?
    哦……我明白了,可能是从东门破城而入的友军吧!
    清元长官为自己敏捷的思维暗自得意,大捷在前,如果搞出误伤友军的事情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对急冲而来的威水卫骑兵大喊着:“不要冲啦!兄弟们!我们是自己人!”
    为表示诚意,他还让手下放下了武器,挥手呐喊。
    “把那个小美人带过来哦!”
    “兄弟们一起玩玩哦!”
    “是啊!细皮嫩肉的小美人兄弟们一起玩玩哦!”
    清元士兵们像一匹匹饥渴的野狗呼喊着,嘴里还熟练地吹着口哨。
    实践证明,在左明秀面前提他不能做的事,起码是现在还不能做的事,后果是很严重的,比如他们现在所提的“玩玩小美女凌清菡”。
    于是,面对越来越近的清元士兵,左明秀收回了一刀砍死他们给个痛快的想法,下令:“踩死他们!对着JJ踩!”
    “兄弟们!我们是自己人!我们来喽!”钱小玉回应着。
    “我们来玩喽!”唐昆收起战刀,纵马一头扎进了敌阵中。
    一群毫无准备、夹道欢迎的步兵遇到一群急速骑兵的正面冲击,后果是可想而知的,只是一个照面,列队欢迎的前头部队就被踩了个稀烂,四下里一片鬼哭狼嚎之声,淌出了一片血泥,沾满肉泥的马蹄没有一丝减速,继续向前冲去。
    势若雷霆的铁骑就像一把巨大的铁锤,砸在一个个双黄蛋上,听着都让人疼。
    后面的清元士兵听着一声声惨嚎,下意识地加紧了双腿。
    现在就算傻子也知道这群骑兵是来者不善了,攻进城中的后军急忙四散逃窜,跑得慢了没关系,只要比身边的人跑得快就行,要是跑得慢了,前面那些变成肉酱的同仁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后军熟练地就地散开,这样便能将对方骑兵的杀伤力减小到最低。
    就在此时,城外的清元大军后阵传来了急促的鸣金声。
    这个时候竟然要收兵?面对骑兵的冲锋竟然要收兵?很多清元士兵茫然地看着后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指挥官脑子坏掉了,就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但身为清元第一名将的公主殿下脑子坏掉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那肯定是发生什么变故了。
    想到这里,四散逃开的清元士兵保持着松散阵型,开始向城外撤去。
    “集……集……集合!”一名清元军官费力地大喊着,眼珠突出,脸憋得通红。
    虽然不知道在敌人骑兵的正面冲击下集合有什么用,但是军令如山,原本四处散开的清元士兵很不情愿地向一起靠拢,靠拢的速度和密度充分反映了大陆第一劲旅的优秀素养。
    士兵们一边靠拢,一边纷纷诅咒着那个白痴军官,迎面而来的骑兵越来越近了,甚至能看清马蹄上裹着的四团肉酱,清元士兵们的一张张小脸儿吓得惨白。
    “集……集……集合个屁啊!跑……跑……跑……跑啊!”看来过度的恐惧能起到治疗口吃的作用,那名军官终于喊完了他要说的话。
    “我次噢……”这是一千多名后阵部队全体官兵最后发出的诚挚问候。
    轰鸣的马蹄声瞬间淹没了他们,淹没了他们的问候,使他们永远丧失了执行这种问候的能力。
    事实证明,一个身体健全,没有残障,甚至只是没有口吃的军官是多么的重要,这也极大地推动了清元帝国的军队改革,开始增设任职体检这一项目。
    对于清元溃军的这次莫名其妙地集结,左明秀也很纳闷,面对敌人的松散阵型他还在担心不能全歼敌军,可就在他担心齐林找他算账的时候,对面的溃军竟然集结了!
    这无疑就是一个妓女脱光了衣服,对着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殷勤地招呼着:“来嘛!来嘛!”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次突来变故的原因,莫非对方有天长卫的卧底?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了这次集结?
    哎,早说啊,亮个信号也行啊!现在被踩死了不是?
    左明秀从心里为默默无闻、英勇献身的无名卧底默哀了一番。
    短短的数十分钟,这支攻入城中的清元部队就被威水卫铁骑碾成了碎片,城外的士兵已经向鸣金声传来的地方聚拢过去。
    “快给我把城门堵上!”
    出人意料的是,面对城外阵型大乱的清元大军,左明秀并没有乘胜追击,在把城中的清元士兵斩杀殆尽后,他在距城门口还有几丈距离时就紧紧勒住了马缰,挥舞着马鞭下令堵上城门。
    怕别人听不懂,他亲自下马抱起粗重的门闩堵在门口,众所周知,左明秀绝对是个好逸恶劳的人,如果连他都干起体力活的话,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于是,用不着动员,士兵们纷涌而上,七手八脚地把城门堵了个严严实实,速度甚至比刚才追敌人时更快。
    “还好赶得及时……”看到大门及时地封堵完毕,左明秀终于长长吁了口气,坐在一块石头上,庆幸地抚着胸脯,擦着额头的汗珠,一副惊魂稳定的样子。
    齐林赶了过来,在他面前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看着左明秀如临大敌的样子,很不满地质问:“这是一次多好的乘胜追击的机会,如果你追出去反败为胜都有可能,你为什么不去追!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满头大汗的左明秀无力地抬起右手,用大拇指指着门外的方向:“我还有外援,我答应你的,已经在做了。”脸上忍不住浮过一丝恐惧的神色。
    齐林自然不信,威水卫的兵员数量和装备他是清楚不过的,眼下能拿出这些骑兵已是威水卫的极限,城外的清元大军还余万人,就是把这些骑兵全部派出去也未必能赢,他还能从哪里找来外援,全歼敌军?
    直到城外传来沉闷的响声,齐林才狐疑地皱着眉头走到门前,脸贴在城门上,好奇地透过门板的裂缝向城外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他的脸陡然变成了灰黄色,把几千人抛入火海连眼都不眨一下的血修罗竟浑身战栗,像筛糠一样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瞪大的瞳孔中充满了恐怖。
    门外传来的声音,就像是被一把把重锤敲在他心上,他半张着嘴,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难以置信地问左明秀:“这……这是……”
    左明秀点燃一颗烟,悠然地吐了一个烟圈,无所谓地耸耸肩,用城里人看乡下人的眼神不屑地瞥着齐林:“没错,就是它们。”
    城外正上演着惨烈的一幕,数十头体型各异的魔兽在清元军阵里横冲直撞,吼声震天,血肉飞扬。
    一秒种前还鲜活的肉体在瞬间变成肉酱,有的士兵被直接咬成两截变成了魔兽的口中食,也有不少幸运的遇到素食魔兽的家伙被抛到空中,免费进行着半空旅游,当然代价也是摔成肉泥而已,虽然方式不同,但也算殊途同归。
    其实这些魔兽也是一群饱受压迫的可怜家伙,被一毛不拔的左明秀秘密圈养起来,别说肉了,连草都舍不得喂,一个个饿得眼冒绿光。
    最可怜的是一头原本几十吨重、比天长城墙还高一头的暴龙,身为幻林里的王者,它在幻林里是何等的威风,除了那些神秘的存在,它几乎是幻林食物链的最顶端,哪天不是吃上几千斤新鲜的生肉,甚至只要它一声怒吼,就会有其它魔兽主动来献出自己的血肉。
    如果不是遇到他,它幸福的故事会一直这么继续下去,“一只高傲的暴龙阁下,在幻林里过着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生活……”
    它所有的悲剧是从遇到左明秀开始的,不知为什么,在幻林里呼风唤雨,跺跺脚幻林也要颤三颤的它,在这个渺小的人类面前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意识,血脉的威压让它只能跪地臣服。
    它的头脑比较简单,但也具备了原始的灵性,自然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原本想着跟着这个至强的存在能更加的耀武扬威,一统同族,征服所有的母暴龙!
    于是,它笑了,它没有发现,他也笑了。
    当时单纯的它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家伙的微笑意味着什么!
    于是,它决定迈出兽生转折的一步!魔兽虽然是魔兽,但也要做一只有理想的魔兽!
    带着这样的幻想,它被这个家伙骗到某个不见天日的山洞里关了起来,关起来也就算了,还不让吃饱饭!
    更让它发指的是,那个可恶的家伙明知它是肉食动物,却每天让它啃树叶!
    一个食物链顶端的存在竟然被生生逼到了改变食性的地步,这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虐待!
    它原本壮硕、魁梧,比小山还强壮的身躯,也被饿成了一副长颈鹿的样子。
    可是,你能想象到一个短脖子的“长颈鹿”是一幅多么丑陋的样子吗!
    它甚至无法想象若是有天重回幻林,它是否还有脸面见它的同族。
    “哟!哥们!啃树叶呢!树叶比肉好吃!?”
    “哟!老弟!最近减肥呢?效果不错嘛!”
    “麻麻,粑粑是个吃树叶的怪胎……”
    一想到这里,它在那个漆黑的洞中不知流了多少屈辱的眼泪,它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能出去,一定狠狠报复那些类猿形生物。
    今天,它的愿望终于能实现了!
    虽然那种血脉的威压使它不敢对左明秀怎么样,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累得要死,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它自由了!
    放眼望去,都是一群类猿形生物,长得也差不多,找谁报仇不是报仇!
    报仇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它毫不吝惜自己的体力,疯狂的在这些类猿形生物中冲来冲去,享受着他们的恐惧的尖叫,享受着将他们踩成肉泥的感觉,享受着他们的血肉吞入腹中的快感。
    它现在虽然很瘦,但再瘦也是暴龙!
    这头暴龙只是几十头饱受压迫的魔兽中的一个缩影。
    和暴龙一样,其余魔兽虽没有那么高的灵性,但原始的兽性已对那种长得像猴子似的生物恨之入骨,对于左明秀它们自然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在他的压制下根本起不得一点反抗的念头,否则它们也不会被他老老实实圈养起来,但今天它们终于解放了!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穿着衣服的猴子,它们不狠狠地报仇才怪!毕竟魔兽也是有感情的,也是有尊严的!
    它们跟在那头暴龙的身后,狠狠揉虐着“猴子”大军。
    穆英的一万大军就像一万只赤裸裸的鸡蛋,被几十只硕大的铁锤碾成了满地碎片。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几头魔兽狠狠地撞在城墙上,城上的尘土窸窸窣窣地掉落下来,整个城墙摇摇欲坠。
    所幸的是,魔兽也是有低级智慧的生物,在吃了几次亏之后,它们就放弃了对城墙的撞击,继续找清元大军的麻烦去了。
    没有城墙的庇护,清元大军已然吃了大亏,队伍被冲地七零八落,十不存三,比这些损失更可怕的是,那些身经百战的精锐已经丧失了战斗的勇气,他们哀嚎着争先逃命,所有的战马都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有的已经口吐白沫,等待着沦为魔兽口中的食物。
    但是名将之所以成为名将,在于她无论何时都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这时的投石机已然无效,穆英下令将攻城劲弩围成一圈排列开来,幸存的不到五千名士兵躲在里面。
    魔兽在吃过劲弩的亏后就放弃了对他们的攻击,累了一天,跑着这么远的路,仇也报完了,肚子也饿了,它们根据口味不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开始享受美食。
    阵地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骨头在口中断裂的声音,不少士兵当场呕吐起来。
    “哥们儿终于吃到肉了!”低头啃食的暴龙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在饱餐了一顿后,魔兽们踱着稳稳的大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暴龙的身后,慢悠悠地向幻林的方向走去。
    齐林在头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目睹了城外这一幕,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些魔兽的意义,但身为西林卫情报头子的他自然是清楚的。
    一直以来,北疆卫以优良的战马闻名,东海卫的战船独霸天下,就连南川卫生产的登山鞋销路也不错,而西林卫据守幻林数百年,却没有充分利用幻林里的资源。
    西林卫每年都要耗费大量的资金从其他三卫购买大量的战马、战船等军用物资,所耗巨大。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西林卫就开始酝酿一个计划,名为龙骑计划。
    计划的核心就是俘获一批魔兽,加以训练,当作战骑使用,如若成功,魔兽大军必然能在战场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西林卫一统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们都远远低估了魔兽的残忍和凶悍,在幻林里捕获魔兽几乎是不可能,那些被诱出幻林落单的魔兽无一不是在撕碎上百个士兵后才被杀死的,所以真正的死亡数字要远远比外界知道的多得多,几十年下来,不仅一头魔兽没有抓着,花费的抚恤金却高的吓人,于是这个计划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被搁置了起来。
    但是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他竟然亲眼见到了西林卫梦寐以求的魔兽大军,亲眼目睹了它们毁灭性的杀伤力,这种不应属于战争的力量让他无比震撼,每一个细胞都振奋起来。
    齐林拍了拍脑袋,使自己狂热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照这样看来,龙骑计划还有很大的漏洞,首先它就远远低估了魔兽的战力,整整一万多名训练有素的强悍大军,在不到短短一小时的时间里,被生生地毁掉一大半!
    这还是一群野性未驯的魔兽,如果稍微加以训练……
    刚刚冷静下的思绪又不安地躁动起来,他可以想象到,谁要拥有这样一支军队,谁就将无敌于天下。
    西林复兴……
    纵横天下……
    一统大陆……
    一个个让人热血沸腾的词语在他胸中激荡。
    他看着没心没肺的左明秀,呆呆地问道:“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左明秀正痛心疾首地看着越走越远的魔兽大军,心痛得流出了眼泪。
    他真的很心痛,他比任何人都爱这些魔兽,尤其是它们在盘子里,蘸上美味作料的时候。
    今天这么一折腾,他仿佛看到无数的美食从他的餐盘中活生生飞走了,他无比心痛地说:“当然知道,这意味着,我要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到新鲜的肉了。”
    其实左明秀何尝不知道魔兽的恐怖战力,但他现在连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没搞清,无数的眼睛都在盯着他,危险时刻都在他身边,突然整出这么一支魔兽大军来,无异于是对那些人说:“我是很特别的!快来关注我哦!”
    左明秀喜欢出风头,但这种让自己死得更快的风头,他是敬谢不敏的。
    但好在他及时发现了魔兽的另一个好处,这些家伙虽然长得丑些,味道还是不错的。由于威水镇是距离幻林最近的城镇,他就时不时利用职务之便去幻林逛一圈,捞几个魔兽出来改善一下伙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攒了几十头魔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在外界传闻中凶悍的魔兽,在他面前无一不是像见了天敌似的乖乖就范,他甚至觉得这些魔兽比那些小猫小狗还可爱,要不是它们长得太丑,他肯定会养一只当宠物。
    齐林躁动的大脑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一些更深刻的问题,西林卫穷尽人力财力,耗费几十年都没完成的计划,就这么轻易地被左明秀完成了,如果谁认为这是偶然,那他的智商比魔兽也高不了多少。
    “你是怎么做到的……而你究竟又是谁……”齐林看着还在扼腕叹息的左明秀,目光深沉,眉心微蹙,但左明秀没说,也不好再问。
    他第一次觉得替左明秀隐瞒下赤瞳的身份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这个人,绝对不能成为西林卫的敌人,他暗暗对自己说。
    此时的左明秀依然是那么的没心没肺,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做下了一件足以傲视大陆的事情,那就是他竟然击败了光明大陆第一名将——穆英。
    其实穆英输得着实有些冤枉,如果是换做其他的对手,她早已能够把天长血洗一遍。
    可是,有谁会想到对方的指挥官会像疯子一样,把自己的部队一把火烧掉!
    有谁会想到战场上竟然跑出来一群客串战士的魔兽!这是最不能容忍的!
    但是,她遇到的是血修罗齐林,和“魔兽饲养员”兼职“魔兽美食家”的左明秀,这就是历史的偶然极其必然。
    三颗璀璨的星辰,在明历1029年11月14日会战于天长镇,擦出了夺目的火花,此后,他们的命运永远地纠缠在了一起,天长镇,也因为这次会战,名垂青史,史称——天长保卫战。
    这场会战,未尝一败的穆英第一次被击败,这也成了一个不好的开始,在之后的数次交锋中,无论是在战场或是在情场,强悍如她,却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折戟沉沙。
    此次会战中,她只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个错误,也是最重要的错误,那就是她攻击的城池里有凌清菡,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皇帝老子在,左明秀也不会正眼瞧一下,早就卷着铺盖躲得远远的了,别说是增援,没临阵倒戈献城投降就不错了。
    第二个错误,是战术上的错误,齐林的一把大火烧掉了她大量有生力量,为了急于攻下城池,她抽调了原本在途中堵截威水卫援军的部队。
    穆英用兵,唯严谨二字,可这次因为齐林的疯狂举动,她不得不违背了这条原则。
    她这样做,等于是给了左明秀一个机会,之后无数事实证明,只要给左明秀一个机会,对手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果不是抽回堵截部队,那么左明秀的魔兽大军将会提前暴露,这样她就能有充足的准备,即使是没有准备,堵截部队至少可以拖延左明秀半天时间,那时她早就拿下了天长镇,左明秀即使赶来也为时已晚,甚至有被以逸待劳全歼的危险。
    这两个错误看似偶然,却又如冥冥中注定般。
    首先,她必须要攻击天长镇,因为她和那个人协议中的核心内容就是杀死凌清菡,血屠西北六镇。
    第二,她遇到了一个疯子,能对付天才的人,只有疯子。齐林在她不败的金身上凿开一个缺口,左明秀将这个缺口扩为优势,最终变成胜势,左明能胜穆英,天长能得以保全,齐林功在第一。
    这是一场经典而无法复制的战例,它汇集了那个年代最强的三位名将,上演了一幕幕泣血悲壮的热血场景。
    在这场战役中,穆英、齐林针锋相对,互有胜负,战术、推演眼花缭乱、骇人神魂,然而,抛开这些不谈,这场战役所折射出的其他意味,比其战役本身更令人寻味。
    此战,凌清菡以凌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撑起天长防务,誓与天长共存亡,写下了那封流传千古的绝报,经此一战,凌清菡深得西林民心,树立下了不弱于凌羽明的威望,为日后的西林大局奠定了基础。
    此战,齐林斩断过往,以罪孽之身沉沦于黑暗,血修罗屠刀始现,人人闻齐林而色变,光明大陆血风将起,为数年后的汪洋血海埋下了伏笔,也成为他一生荣耀和悲剧的起点。
    此战,绝代名将穆英首尝败绩,无比强硬、冷血的外壳被敲出裂纹,她脆弱的内心开始展现在世人面前,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了和那个男人纠缠一生一世的坎坷之路。
    此战,左明秀……
    呃……
    左明秀?
    对了,他损失了很多美味的鲜肉……
    如果说他还有什么深远影响的话,那就是他身跨战骡,于万人中英雄救美的“黑骡王子”形象开始出现在各个野史和民间文学创作中,并衍生出无数个版本,为后世的影视业、娱乐业、八卦业提供了海量宝贵的素材,并且极大的催生了畜骡业的发展,也为“究竟是战马好用,还是战骡好用”这个流传后世的争论开了个头。
    以上的每一件事情都值得大书特书,甚至仅仅是一个细节就能演绎出无数的传说版本,是最宝贵的军事、文学、娱乐、八卦财富。
    但这些连锁反应和天长保卫战本身,却从未出现在任何一本正规的文学或是军事教科书上,在正史中也鲜有提及。
    这场战役和它所具备的历史意义,被撰写历史的某些人刻意忽略了,似乎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历史本身就是胜利者讲的故事。
    后世的各行各业的专家纷纷从历史的只言片语中猜测这一切的真相。
    人道主义专家认为,如果将此战役描写得过于详尽,会有丑化伟人的嫌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齐林大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齐林的坚定支持者认为,此次战役中齐林大人的光彩完全掩盖了左明秀大人,为左明秀大人所不喜,所以才会被刻意忽略。
    情感专家更是结合伟人惧内的特点,做出了大胆的猜测,伟人身边的女人自然不喜欢以失败者的身份出现在历史中,于是,某夜……可能发生了某些类似于“你要是怎么怎么着,那我就怎么怎么着”的对话,然后……这件事就木有然后了。
    ……
    或许这些众说纷纭的猜测能猜对冰山一角,但事情的真相永远地被历史掩埋。
    所有人都不会从历史厚重的尘埃中看出事情的本质,天长保卫战之役被人刻意遗忘的本质原因,和此次事件的起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就是穆英率军血屠西北六镇、欲杀凌清菡的真实目的。
    穆英和凌清菡并无私人仇怨,为何穆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如果这个原因可以强归于国仇家恨,那素来掌兵极严的她,为何又要屠尽无辜的平民?
    所有的这一切,都被人刻意忽略掉了。
    因为这所有一切的背后,都隐匿着一片黑色的影子,从凌清菡踏入威水镇起,这片影子便笼罩在西北六镇,所有的一切都是阴谋,所有的一切都指向那个传承了万年的传说。
    清元大军退去了,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再卷土重来。
    但是左明秀现在已没有时间关心这个,接手了天长卫指挥权的他已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开始组织队伍,收拾城中的残局,如山的身影站在城头,踩着脚下温热的土地,被眼前这血与铁的一幕深深震撼。
    城中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浸满了鲜血,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冒着热气的鲜血无法凝固,血气和无数亡魂纠缠在空中,形成的阴霾久久不能散开。
    偶尔还能看见残垣断壁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马蹄声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狰狞,所有的生机仿佛都消失了。
    目光所及惟有一片残破与荒凉,风来扬起阵阵的灰,云浓日暗惨淡无光,这座曾经繁华的城镇,此时像是荒凉了许久的古国废墟,像是寂寥的墓场,摧残,颓唐,枯槁,灭亡成为这里高高在上的统治者。
    天长镇,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士兵们的尸体,有的烧成了炭,有的成了碎片,有的完全消灭……
    凌清菡迈着凝重的步伐走向战场,血泊淹没了脚面,路过一处小屋,这里被改装成临时的工事,石墙已完全倒塌,烧成黑色的房梁下面压着几具尸体,门是闭着的,门口横着好些尸首,大多数是天长卫的士兵。
    她冒着那浓烈的味道,在死尸间向前方走去,在这离城门最近的这片密集的民居间,街道上横陈着几百具尸体,都是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他们中有老人,有妇女,有稚气未脱的孩子。
    这些尸体上布满了伤口,伤口全部在身体前面,至死,他们也未退一步。
    凌清菡沉默不语,战争的代价,为何承担的总是最朴实的百姓。
    想到他们临死前彻骨的疼痛,想到他们对胜利焦灼的饥渴,想到城破后他们绞心的痛苦,想到他们与天长共存亡的决心,禁不住有灼热的眼泪在眼睛里涌。
    或许这些感触会终究流于感伤,或许后人会评说他们的死是光荣的,他们的血是有代价的,他们是死得其所,是死而无憾。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死了。
    越是靠近前线阵地位置,尸体就堆的越高,这里的尸体几乎全部是天长卫士兵的尸体,还有些身着普通衣装的青壮年百姓。
    这些尸体做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有抱住敌人腰的,有抱住敌人头的,有卡住敌人脖子,把敌人捺倒在地上的,和敌人倒在一起,烧在一起。
    一个战士,他手里还紧握着一块砖头,砖头上沾满脑浆,和他死在一起的清元士兵,脑浆崩裂,涂了一地。另有一个战士,他的嘴里还衔着敌人的半块耳朵。
    在分开他们遗体的时候,由于他们两手扣着,把敌人抱得那样紧,分都分不开,以致把有的手指都折断了。
    空气、树木、尸体,一切都悄然无声,左明秀微颤的手抚上了一名年轻士兵未瞑目的双眼,这些士兵再也不会在起床号中惊醒过来了。
    第一梯队长萧然的尸体很快就被找到了,因为他倾斜四十五度的尸体依然在倔强地撑着那面大旗。
    猎猎的凌字大旗如同血梅一般傲然绽放在这片修罗场上,握着旗杆的左手掌心已被五指刺穿,握着刀的右臂在他身旁不远处,死死地插进一名敌人士兵的肚子里。
    敌人的、自己人的尸体在他周围堆成了一座小山,像是为勇士筑起了授勋的奖台。
    阖上他未曾瞑目的双眼,凌清菡的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依然记得这个朴实的汉子在抢下第一梯队队长时兴奋得像个小孩的样子。
    他在向自己要过这面大旗时说:“凌家的大旗一定要插在敌人的阵地上!我第一梯队所在之处,便是敌人之阵地!旗在阵地在!人亡旗不亡!”鲜红的凌字依然飞扬,可是守卫它的勇士却已魂归天国。
    第二梯队长顾敏的尸体被发现时,即使连最勇敢的战士也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
    他的下半身已血肉模糊,仅仅靠一层肚皮连在一起,脸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刀口,眼珠已然翻在外面,即使是这样,他粗壮的胳膊依然死死勒着两个清元士兵的脖子,他的嘴角似乎还挂着满足而欣慰的笑意。
    掰开他霍裂的手掌,有一封未写完的血书,看落款的时间,应该是他在禁闭期间写的。
    “大敌当前,儿决心以死报国,不能孝敬母亲,唯愿以忠代孝,望母成全。”这个被免除了一切官职关进牢房的军人,他或许曾经怯懦,但最终他还是用生命证明了他的忠诚。
    英魂可安。
    一个威水卫士兵,捡起掉在一名牺牲战士身边的照片,照片上战士的女儿可爱地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如天使般美丽,张着双臂,似乎是在等她的父亲回家。
    他用颤抖的手将照片放进战士早已冰冷的怀中,痛哭流涕。
    悲壮,但让人热血沸腾,他们的鲜血没有白流。第一梯队、第二梯队以全体阵亡的代价,守卫了他们身后的土地,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们寸土未让!
    他们践行了自己的诺言,他们的坟墓就是他们战死的地方!
    前线阵地,成为无数英雄神圣的最后安息地,勇士在这里将永远长眠,不久之后,这里会矗立起一座座崭新的墓碑。
    后来的人会在墓碑前献上洁白的雏菊,或许会问,他为什么要忘死而战?为什么再也不能重返家园?
    因为这是军旗和战鼓的骄傲,是铁与血的豪情,是个人在西林命运中犹如沧海一粟的抗争,是血肉之躯被成为永恒的传说!
    “我们不伟大,但我们能捍卫伟大。”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左明秀的眼眶湿润了,他缓缓地脱下军帽,对这些战死的勇士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的军礼的真正意义,真正的军礼不属于上级,属于那些真正的勇士。
    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人们才将牺牲战士的尸体收集在一起,每一名活着的士兵眼中,都噙着泪水,他们带着怀着无比尊崇的心情,为战死的袍泽举行了简短而庄重的葬礼,在熊熊的烈火中,战士们的遗体永远和他们守卫的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报国捐躯日,遥天黯将星,山河留壮气,风雨泣阴灵,泪洒三军血,名流万载馨,茫茫烟水阔,凭吊问沧溟。”凌清菡含着热泪在烈士的遗体前致辞,写满血字的纸张在夜风中微微颤抖,她的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飘向远处的苍穹。
    “天长大捷,挽六镇于垂危,作西林之保障,并与辽远、丘平鼎足而三,盛名当垂不朽!”
    “……你们无愧于忠诚!无愧于荣耀!多少年后,我们将告诉自己的子孙,有你们这样一群伟大的人曾在这里,为了千千万万个家庭不再有离别的伤痛,为了千千万万个母亲不再有伤心的泪水,为了伟大的和平,你们曾在这里!忘死而战!”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任何事情,都无法弥补我们失去勇士的哀痛,是你们,使我们在失去勇气时给我们以勇气,在我们将要退却时给我们以力量,愿逝去的勇士安息,我,凌家第一顺位继承人,以诸君之名,在此起誓……”她缓缓地举起右拳。
    西风骤起,发出呜呜的悲鸣,少女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天际。
    她的背后,是四百三十三名天长卫将士悲怆的声音!是威水卫三千铁骑愤怒的声音!是西林千万男儿复仇咆哮的声音!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举起了右拳,眼中的晶莹闪烁着炙红的火焰,烈士的英魂仿佛在九天之上注视着他们。
    “我左明秀……”
    “我齐林……”
    “我常乐然……”
    ……
    “在此起誓……”
    “在此起誓……”
    ……
    “吾将己未亡之躯!”
    “吾将己未亡之躯!”
    ……
    “以英烈之名!”
    “以英烈之名!”
    ……
    “以必死之决心!”
    “以必死之决心!”
    ……
    “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
    “宁碎头颅!慰我国魂!”
    “宁碎头颅!慰我国魂!”
    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庞,千千万万个吼声汇聚一个声音,在远处的群山中回响,震撼着如血的夕阳。
    青山有幸埋忠骨,一片望不尽的起伏山峦,放射出夺目的光彩,西下残阳像血一般鲜红,描绘出一幅悲壮的画卷,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天长镇上空的苍烟已渐渐暗淡,最后是一片朦胧的暮色,夜暮降临了,惨淡的月亮升了起来,温柔的黄澄澄的月光慈祥地抚摸着烈士们的新坟,轻轻的夜风将战士们的亡魂带回故乡。
    浩浩平沙无垠,风悲月曛,寒气凛凛犹如降霜的冬晨,左明秀负手立在夜空下,俯瞰着这片和夜空融为一体的大地,他第一次感觉到,战场竟能让人如此震撼。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始终是一个没有方向的人,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
    说好听些,是飘无定所,随遇而安,说直白些,就是得过且过,苟且偷生,这也养成了他逃避的性格。
    而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又点燃了他那份沉寂了许久的男儿豪情,他第一次觉得,也许真的有一种信仰和荣耀,可以让人为之付出生命。
    “大哥,你曾经说过,当你发现有什么能让你去坚守,有什么能让你用生命去捍卫,有什么能让你拼尽最后一滴血,那会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左明秀随手衔来一根枯草叼在唇间,就将目光转向了天际,“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可悲的人,因为我一直连自己该坚守、该捍卫些什么都不知道。”
    齐林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听他说话,他知道,此时并不需自己多言,他也知道,此时对于左明秀是个非常重要的时刻,或许他的一生就会因这一时刻而改变。
    像左明秀这样的人,很难有什么信仰,而如果他一旦有了信仰,他必会用生命去实践,他了解他,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左明秀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发现还是不能完全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于是他转身问齐林,“大哥,你有这种信仰吗?”
    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没有准备,齐林皱了皱秀气的眉毛,凝神思考了片刻,点点头,庄重地回答:“必然是有的。”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齐林很不喜欢回答问题,尤其是回答男人的问题,但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小弟能完成人生的第一次蜕变,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就是你为了某个人,某件事,可以做你最不愿做的那些事,那些事可能违背了伦理,悖逆了天理,践踏了世间的一切准则,但你依然会去做,并且甘之如饴。”
    “大哥……你能不能更通俗一点……”左明秀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什么天理、伦理、准则,这类晦涩的词语对他来说太深奥了些。
    齐林顿时气节,自己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文艺气质大发,想出来的人生哲理就像不值钱的大白菜喂了猪:“就是你精虫上脑!可是为了你的女人不怀孕,你必须要忍着,用别的方式解决,并且乐此不疲,如果乐此不疲你都不懂的话,那就是一次又一次,觉得好玩又来一次!你懂了吗!”齐林揪着左明秀的耳朵大声咆哮着。
    “大哥……您这个解释……呵呵……确实够通俗啊,这么说我就懂了。”左明秀讪笑着说道。
    齐林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朽木,想想单挑肯定不是对手,只得作罢。
    “大哥,那你精虫上脑的时候,会用什么方式解决呢?”看着齐林投来杀人的目光,左明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哦,我是想说,大哥,那你会为了你的信仰去做些什么呢?”
    “去死。”齐林思考片刻后做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像是个祈使句,又像是个正式答案。
    “那如果你的信仰破灭了,或者说你要保护的女人死了,你会怎么做?”左明秀像个刨根问底的小孩子。
    “我什么都不会做。”齐林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似有所寄的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因为那时,我已经死了。”
    左明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沉默没多久,“问题”学生左明秀又发问了:“那要是你要捍卫的信仰,和你要捍卫的人只能选择一个,你会怎么选。”
    齐林揉着发痛的眉心,有些后悔今晚陪着这个白痴聊天了。
    但想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以及为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树立正确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伟大意义,只能忍着心中的杀意解释:“信仰因人而起,人因信仰而生,若真有一天不能两全,我相信我所捍卫之信仰必会有他人来完成,而我所捍卫之人,只有我一人而已。”
    若干年后,左明秀在孤峰之上,回想起那晚和齐林的长谈,才明白当时外表平静的齐林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和决然,虽然当时二人成双雄相争之势,仍不禁感慨:不幸得天下,而幸得齐林为兄。又为自己那时的理解苦笑不已。
    “大哥!我越来越佩服你了!把见色忘义、始乱终弃这种事都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哎……我真的还有待学习啊。”左明秀满眼亮星星在闪烁,作崇拜状,不知从哪掏出一支笔,可怜巴巴地望着齐林,“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你给我!去!死!”齐林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飞起一脚大马靴,把这个煞风景的家伙踹得远远的。
    没一会儿,左明秀就泪眼婆娑地捂着被踢疼的屁股回来了,委屈地叫着:“大哥……”
    齐林长叹一声,哀莫大于心死。
    “小左,其实你何必把自己伪装成这样一副既无耻又败类的样子,用你的真面目去面对生活,这不好么?”齐林循循善诱,像一只递给小白兔萝卜的大灰狼。
    “呃……你们为什么都说我在伪装呢……”左明秀扭曲着苦瓜脸,“我真没有在伪装啊……”
    “也许你伪装得连自己都忘了原来的样子。”
    左明秀绝望地一拍脑门,算是接受了这个不知是讽刺还是夸奖的解释。
    “小左……”齐林转过身来,左手搭在左明秀肩上,目光里一片沉静与萧然,夜风忽至,两人的衣袂迎风而起,树上的叶子微微摆动,享受着风的欢愉,一只温暖的手缓缓抚住了他的脖子。
    左明秀被齐林看得心里一阵发毛,脖子被摸过的地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畏畏缩缩地推开齐林的手:“大……大哥,你不要这个样子看我啊,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啊,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虽然你给我讲了很多,但这离我出卖肉体的底线还差得很远啊,大哥……”
    没有理会左明秀的打岔,齐林依然在注视着他,俊美的脸上被月光镀了一层圣洁的光晕:“小左,如果有一天,我终不能捍卫我的信仰,我希望有人来替我完成……”
    “啊!?那个人在哪啊!”左明秀四下张望着,“他好荣幸啊!大哥,你不要着急啊,这种人可遇不可求啊!小弟一定会帮你打听的啊,小弟有事,先走了啊!”他抬腿就要跑。
    一个简单的擒拿式,齐林把满眼泪花的左明秀揪了回来,帮他整理好凌乱的衣领,双手搭在他肩上,瞪着他的眼睛,接着刚才的话题,言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沉静:“那个人,就是你。”
    左明秀苦着脸哀求着,那个心酸啊,连石头听了都会动心的:“大哥啊,像您这么伟大崇高圣洁光芒四射的伟人要做的事肯定非同凡响啊,小弟我是高山仰止啊,小弟我替您去摸个鱼啦,偷个鸟啦,这事还行,您的那些个信仰……小弟实在担当不起啊。”
    “我说你能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齐林恶狠狠地说。
    左明秀顿时无语。心里却由衷地佩服着,这他喵的霸气啊,这他喵的才是真男人啊!
    历史上两个最伟大男人的使命交接仪式,就诞生在这样一个暧昧的月色下。
    看到左明秀不说话,齐林满意地点点头,像交代完什么大事似的长长舒了口气,他搂过左明秀的肩膀,暧昧地眨着眼:“去看看情菡吧,她现在很需要你,我已经把那晚你偷吻她的事都告诉她了。”
    左明秀顿时一窘,觉得双唇都有些发烫,不过待想起一些事情后,他蹙起了剑眉,从一开始和齐林见面,他就刻意回避凌清菡这个话题,没想到齐林竟然主动抖了出来,他有些不解地问:“那你们……”
    齐林遥望着佳人所在的营帐,一抹欣慰而释然的微笑挂上嘴角,配上左颊的酒窝,妖艳至极,他抬起了高傲地下颌:“以前,她就是我的信仰,从现在起,她是你的信仰。”
    “你……”左明秀眼中疑惑越来越重,却不敢说出来,这个大哥莫非是个变态,喜欢玩3p?
    “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脑子理由什么龌龊的想法,我就把你的脑子抽出来!”很明显,齐林通过左明秀龌龊的眼神直接看透了其龌龊的灵魂。
    他的眼中又被温馨的回忆替代,“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从小时候起她就喜欢梳马尾辫,到现在了也没改,我劝过她多少次她都不听,那时她还是个很调皮的小女孩儿,总让我偷偷带着她去掏鸟窝,去河里摸鱼,然后每次都是我被她老爹揍得屁股开花。”
    “她喜欢在在独木桥上玩,不知多少次掉进河里,我把她捞起来后继续疯玩,她还喜欢去山上吃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野果,现在想来,那可能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果子了,她还喜欢……”
    也许是发现自己说了很多不相干的话,齐林回过神来,不耐烦地挥挥手,似乎想赶走那些挥之不去的回忆,转而对左明秀郑重地说,“从小时候起,我就发誓要保护她,现在,终于到你了。”
    完成了男人与男人间的托付,他重重地拍了下左明秀的肩膀,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某人,潇洒地转身离去。
    夜风吹起如云的长衫,就此离去,不再有遗憾,不再有牵挂,如此的潇洒。
    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