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到镇上走走,不知左明大人是否有兴致。”凌清菡俏生生地站在左明秀身后,细雨打湿了她的秀发,如水莲般美丽。
“属下荣幸之极……”压住内心的激动,左明秀恭谨地弯身致意。
其实凌清菡也懒得来,但齐林一直在她耳边叨叨要让她和左明秀好好聊一聊,她对左明秀也有种内疚的心理,而且自从那天后,左明秀总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天她正好没事,齐林也有些事情要处理,百无聊赖的她就来找左明秀了。
但左明秀这几天的无礼的举动都让她很不舒服,他总是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她后面,让他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以前还带着她的齐宝宝去那种场所,乖乖的齐宝宝都被他带坏了,现在因为齐林的出现,她对左明秀已没有了当时的那种感觉,反而有些疏远。
左明秀为佳人撑起了伞,他第一次觉得下雨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天空弥漫着清爽的气息,泥土般的清香扑鼻而来,少女的容颜在蒙蒙细雨中更显清丽,静静地凝望着她,左明秀只觉得环宇清澈,心头尘埃尽拂,胸中块垒全消。
颀长的身影漫步在威水镇不宽阔的街道上,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已经走了很远,漫步在这秋的细雨里,雨不大,却淋湿了头发,风很轻柔,已经吹乱了思绪。
鹅卵石铺成的道路有些硌脚,绵延在青色的古镇,却别有一番风景,路边的小草,随着微风在两人脚边轻轻的摆动。偶尔一阵凉风拂来,草木上的水珠纷纷滚落,滴答作响
走在如书画般的雨后古镇中,呼吸着沁人心脾的空气,少女的心沉醉在这片静谧的空间里。
左明秀无疑是个合格的聊天对象,在他几次有意无意地出糗下,凌清菡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两人就这么聊着天,温馨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
看着左明秀被雨淋湿的衣服,心中涌起一丝感动,她小的时候父亲就是这样撑着伞,陪她在雨中玩耍,而自己有多久没有在像现在这样在雨中漫步了。
对女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感动,刹那间,她觉得身边这个家伙一下子顺眼了很多,再加上左明秀磁性的嗓音和那些有趣的小笑话,她对他的芥蒂开始渐渐融化。
其实左明秀的外表并不那么令人讨厌,颀长的身形,宽阔的肩膀,有一张女人都嫉妒的瓜子脸,鼻梁笔挺,剑眉星目,隐藏起龌龊的气质,左明秀还算是一个美男子的,可是谁知道,那个传闻中无耻的混蛋和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美男子,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凌清菡很喜欢他陪在身边的感觉。
“那个男的好面熟啊,好像是左明扒皮啊。”
“是啊,不过他今天看起来好正经啊。”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啊。”
听到周围的议论,左明秀再厚的脸皮也微微发红了,干咳了一声,向少女解释道:“其实……其实人们都对我有些误解,我这个人还是很正派的。”
“左明大人啊!您又来了啊!快上来坐坐啊!姑娘们都等着您呐!”红绡坊的姑娘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左明大人是多么的正派。
“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左明秀讪笑着。
凌清菡连白都懒得白他一眼,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心中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这里的居民还是很尊重我的,你看,那边的广场上有历代卫队长的雕像,我是那里最帅的一个。”
七座雕像立在那里,在雨中更显得伟岸而挺拔,凌清菡问了六遍,才发现了“最帅”的左明秀,这还是因为在“最帅”的雕像上,写满了“左明秀是猪头”、“左明扒皮大混蛋”、“左明秀不得好死”等身份标记,一只乌鸦留下一坨最帅的纪念品,嘎嘎地飞走了。
“大爱无疆,大诽似誉,我就是喜欢和民众打成一片。”左明秀大言不惭地解释道。
凌清菡彻底无语。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是左明秀没想到的了,凌清菡走上前,痴痴地凝视着雕像,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对着雕像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哎呀,凌小姐,您这样做属下怎么好意思嘛,属下也没做什么嘛,当不起您如此大礼啊……哎呀……”左明秀扭捏地搓着手,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宋子西元帅的雕像。”凌清菡喃喃地说。
那是一座年代已久远地雕像,棱角大多已风化,只能从模糊地轮廓间依稀辨认出那个曾叱咤帝国地风云元帅,岁月能磨掉岩石,却磨不掉人们的尊重。
“宋子西么……”左明秀眯着双眼自语道。
穿过几条小巷,拂过几缕青丝,越过几条小溪,两人就这么漫步在雨中。
“姐姐你真漂亮。”一个路边的小女孩眨着眼睛盯着少女。
沉浸在幸福中的左明秀很不满,讪笑着对少女说:“别听她的,她就会拍马屁。”说完后感觉不大对,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看着他慌张的神色,少女噗嗤一笑,芳华乍现。
凌清菡的身份注定了她不会有真正的朋友,从小她就生活在孤独中,只有齐林和堂兄陪着她玩儿,那时候的齐林还只是个流着鼻涕跟在堂兄后面的小屁孩儿,而那个高大的身影也在几年前就离开了西林,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她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在他们的眼中她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凌家小姐,就算现在心属齐林,齐林也只是对她若即若离,从未有人像现在这样和她如此近距离的聊天,现在的她很享受这种无拘无束的惬意感觉。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没等凌清菡同意,左明秀就向城外走去。
“我是不会跟你去那片小树林的……”凌清菡俏脸微红,十指绞着衣角。
左明秀哑然,无奈地笑着:“走啦,你倒是想得美。”
凌清菡赌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是谁想得美。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跟在左明秀后面,“咦?我为什么要听他的,不行,我偏不走。”
“走了。”看到凌清菡停止了脚步,左明秀转身微笑着对她招招手。
“哼,我只是好奇去看看,我不是要听他的。”在做了自我安慰后,凌清菡一边暗怪自己不争气,一边屁颠儿屁颠儿着跟了上去。
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两人曾驻足的雕像前,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现在的他已经成了一个没有名字的人,他曾经的名字是——赫连峰。
左明秀满心幸福地和凌清菡徜徉在城外的山中。
如果有一天,我能牵着你的手,你在我身边,那个时候,天二定很蓝,你穿着我喜欢的长衫,说着有关幸福的语言。
左明秀痴痴地望着身边的凌清菡,暗自想着,也许自己的这份情愫,她永远不会懂,那就默默地守着她吧,这样静静地陪着她,也很好。
在山腰一座雕塑前,左明秀停下了脚步,少女清澈的眼睛望着左明秀充满了不解。
左明秀缓缓说道:“这个雕像是左菲最后的作品,在这里三百多年了,据说,她雕刻的是他上战场的情人,而她的情人,却永远没有回来,左菲用了七年雕刻成了这件作品,此后,她再也没有雕刻过任何东西。”
“太浪漫了。”少女痴痴地抚摸着雕像。
“恩,是的,很浪漫。她把所有的感情都刻在了这石头里,她雕刻的不是雕像,而是她的思念,可惜,刻完之后,她将一无所有。”左明秀微笑地答道。
“恩,你说的很有道理嘛”,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有一天我回归星辰,有人能为我塑一座雕像,那该多好,嘻嘻。”少女出神地喃喃着,眼睛里闪着浪漫的憧憬。
“其实,你已经如此深刻地刻进了我的心里,刻在我的灵魂上。如果从没遇见你,我的灵魂会简单些,但是失去了你,我的灵魂将不复存在。”左明秀在心里默默地说。
“如果是我,我不会给自己刻雕像的机会”,左明秀说道,“我会变得强大,强大到不可战胜,我会用生命去保护我心爱的人,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在我的身边,她将是最安全的。以前,有个人曾经说过,当我发现有什么能让我去坚守,有什么能让我用生命去捍卫,有什么能让我拼尽最后一滴血,那会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现在,我找到了这种荣耀,那就是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那她一定是幸福的。”凌清菡吃吃地说,“那……那你有爱的人吗?”凌清菡问这句话时,心中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小手微微攥紧。
将视线从她娇俏的鼻尖上移开,左明秀凝视着前方,略带磁性的声音有些许的伤感:“有过,但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我现在希望她忘了我,忘了我,我会很开心,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即使将来我遇见更完美的人,但是她们都有一个缺点,她们不是她……”他的视线划过少女的眼睛,望向遥远的天际。
凌清菡沉默不语。
此后的日子里,左明秀做到了他曾经向凌清菡表白的承诺,但他忘记了,凌清菡并不是随时都能在他身边。
莫名的气氛在两人间酝酿,凌清菡回过神来,“走吧,咱们到别处看看。”说罢飞快地向前方走去。
左明秀紧紧跟着少女的脚步。
“哇!这里也有雪樱!”少女指着一片浩瀚的粉白色花海,兴奋地喊道。
微风吹乱了少女额前的碎发,粘在晶莹细密的汗珠上,这一刻,那个威严的纠察不见了,那盛气凌人的大小姐不见了,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清纯的少女,与别人分享着最简单的快乐。
在少女手指的方向,一望无际的雪樱树汇成一片粉白色的海洋,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无数淡粉色的雪樱花瓣随风飘然而下,在风中划出浪漫的情调,风向忽变,无数花瓣向两人吹来,左明秀猛的张开双臂,拥抱着着一切,“如果此时能抱着你,该多好。”
少女欣喜地看着迎着风的男子,闭上眼睛,仰起如花般的容颜,迎着风吹来的方向,这一刻,从某个角度看,他们是拥在一起的。
他透过花的缝隙凝望着她,她越过他笑颜看着樱花。
“在我的学校,也有一片雪樱,是宋子西元帅当年种下的。”少女睁开了眼睛,梳理着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她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语,但她知道,有人在倾听。
又是宋子西,百年前的那段成线的姻缘,是否在命运女神的捉弄下又将相连。
“宋子西元帅也是我们学校学员,他的妻子当年是他的同学。”
“宋子西元帅曾热烈地追求他的妻子,她的妻子说,如果能在秋天看到雪花,她就答应他,于是宋子西元帅种下了那片雪樱,五年后,雪樱开花了,整个校园都飘洒着白色的花瓣,宛若雪花。”
“结果呢?”虽然猜测到了结局,但左明秀觉得有义务做一个合格的捧哏。
“他的妻子深深地爱上了他,终其一生,不离不弃,当他的妻子先他而去后,宋子西元帅回到了学校,回到了他们爱情的起点,默默地守在那里,每一年,都会种下一颗雪樱,直到他也离开。后来的学员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元帅和这段伟大的爱情,也为了获得自己的爱情,都会在那里种下一颗雪樱,于是,成就了今天那片浩瀚的花海,那里,是学校的爱情圣地。”少女缓缓地叙述着那段历史。
“伟大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聪明的女人啊。”左明秀感慨着。
“为什么这么说?”凌清菡好奇地问道。
“如果我是他的妻子,在看到那个笨蛋抓耳挠腮的时候,我会悄悄地托人给他一些提示,比如给他些雪樱的种子啊,比如让他看看雪樱的样子啊。我想那位宋子西元帅可能不具备想到雪樱的才智,但是他绝对有领悟提示的智商,你说呢?”左明秀狡黠地问凌清菡。
“哦!原来是这样!真正伟大的是他的妻子啊!”凌清菡如梦初醒。
“真正伟大的是爱情。”左明秀淡淡地说。
“恩……”凌清菡若有所思。
两人坐在花海边,聊起了彼此的过往,聊起了她现在喜欢吃的包子。
他给她讲笑话:“蝙蝠儿子和蝙蝠妈妈挂在树上,一会蝙蝠儿子哭了,蝙蝠妈妈问他为什么哭啊,蝙蝠儿子说,妈妈我没哭,我尿床了。”
少女被逗得咯咯笑着,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两人又聊起很多,但唯独没有聊起爱情。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温柔如水的眼中,她忽然有种熟悉和温暖的感觉。
“我的爸爸,是明兰的将军,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我对爸爸的印象很模糊,是妈妈养大了我,我只记得他常常抱着我,用胡子扎我,在我哭得时候,他会陪着我,哄着我。”
“爸爸的胸膛很宽,很温暖,好多次我都是躺在爸爸的怀里睡着的,但每次醒来的时候,爸爸总是不在我的身边,妈妈说,爸爸会回来抱我的,直到有一天,我醒来,他们说爸爸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爸爸的身影,再也摸不到爸爸的胸膛,再也听不到他哄我了,我现在多希望爸爸再用胡子扎我,多么希望爸爸再叫我一声臭丫头,可是,我永远都等不到了……”少女的眼睛泛出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左明秀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女孩竟然有如此深切的悲伤,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安慰?是诅咒这该死的阴谋和战争?左明秀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让眼前的少女流泪。
“妈妈说过,自己要坚强,千万不要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千万不要把自己的狼狈述说给别人听,因为没有人觉得你很可怜,只会觉得你很无能很没用,什么事情都要学会一个人承担,可是,有的时候,我真的承担不了,你明白吗?”少女抽噎着,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左明秀替少女擦拭着掉下的泪水,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疼痛,这种疼痛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传遍他的神经,老天!你竟然让一个美丽的女孩经历如此地痛苦!你怎么能如此的不公!我要杀了你!纵使我会堕入地狱!
左明秀看着眼前梨花落泪的女孩,他多想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肩膀上,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让她知道,纵使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他依然会在那里,他便是她的世界。
“对不起,不该和你说这些的,让你也陪着我一起难过,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和你说这些,让你见笑了,对不起。”少女擦拭着微红的眼眶,逐渐恢复了平静。
“能和你分享快乐的人有很多,但我希望能分享你泪水的,只有我一个,现在是,以后也是,好吗?”左明秀凝视着眼前的少女。能陪你经历快乐和伤痛,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讨厌,人家才不要天天对着你哭鼻子。”凌清菡又恢复了小女孩心态。
两人好像忽然意识到刚才的对话是多么的暧昧,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对不起……”凌清菡小声说道,她没有说因为什么,但她知道他能听懂。
“没关系。”左明秀微笑着回答。一切都没办法回去的,从她说对不起的那一刻起,两人都已明白了,一切,就已经是过眼云烟,只能深深的埋在心中。
又是长久的沉默,凌清菡揉着之间的落花,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
“凌小姐,一个人,只要活在这个世上,身边就会不断沉淀离伤,我们会不断的遇见一些人,也会不停的和一些人说再见,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再回陌生,从臭味相投到分道扬镳,从相见恨晚到不如不见,在这期间,我们得到过,失去了,但不管怎样,这就是人生,凌小姐,勇敢去面对它,我想,如果你父亲在,一定也会这么跟你说的,答应我,精彩地活着,好吗。”左明秀不再躲避少女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谢谢你,和你聊天真是件开心的事情,”少女的眼神又焕发了光彩,“其实你深沉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点魅力的,可是你为什么平时要装成混蛋的样子呢?你是在伪装什么吗?”
“恩?伪装?什么伪装?我有吗?”左明秀莫名其妙地想,不过他明显对“魅力”这两个字更感兴趣,无耻地问道:“你刚才说我有魅力?”
少女拍了拍身上的花瓣,站起身来,冲他嫣然一笑,甩着马尾,向前走去,左明秀慌忙不迭地爬起来:“喂,别走啊,说清楚啊!”
两人走了很多地方,聊了很多过往,发出很多句欢笑,感慨过很多次人生。
细雨渐渐散去,终于又至别离。
“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左明吃吃地说,“我敢打赌,这将是我在威水最美好的回忆。”
“不,我该谢谢你。”少女白皙的脸庞泛起一弯红晕,“我走了!”像小兔子一样转身离去。
“虽然有些无耻,但还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远处的齐林掐灭了手中将要燃尽的烟卷,转身离开了。
两人再那次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只是寄希望于那份若有若无的思念,能随着时光,渐渐变淡。
但思念是一种很倔强的情绪,在与时光的博弈中,它越来越散发出甘醇而酸涩的清香。
时间如白马过隙匆匆而过,秋色在一场又一场的秋雨后显得愈发的肃杀。
那些最后抵抗着秋寒的树叶最终也逃不掉自然的规律,被忽来的一阵秋风永远地带离了枝头,只剩下干枯的枝杈无助地指向天空,也许在不久后它们也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它们似乎并没有为叶的离去而哀伤。
秋中有寒树,树下有佳人。
凌清菡高挑的身影在树下亭亭而立,她微抬着头,看着树上的叶子出神,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一身淡紫色华衣裹着玲珑的曲线,纯白若雪的披风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平添一股英气,也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扎成高高的马尾辫,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我们要走了。”凌清菡轻启朱唇,平静的语气却始终掩饰不住那丝若有若无的落寞。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七遍了,刚刚吃包子的时候你还说过。”身后的齐林叹了口气,微嘲着打趣说道,将少女肩上的披风系得更紧了些,不知为什么,虽然早有了决定,扶在香肩上的那双手却是不舍得离开,“你的饭量越来越大了。”
“讨厌。”少女俏脸微红,伸出手又在齐林的腋下狠狠掐了一把。
但这次齐林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哀嚎着躲开,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或许他现在有些留恋这丝疼痛,齐林啊,你终究还是个没出息的人,他在心里暗自想着,拂过少女凉滑的发丝,温柔地说道,“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对不起。”少女低下了头,“我戏弄他,假装不在乎他,但是我发现我终究还是忘不了他,这样对你是不是很不公平?”
齐林沉默,他想对她说出那晚的真相,可是他懦弱了,他害怕她知道真相后马上就会离开他,哪怕只是享受片刻的温存也好,“左明秀,对不起,我欠你的。”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放下的,我只是和他道个别,然后我会尝试去忘记他。”
“这又是何苦……”
“因为他希望我忘掉。”
“男人都是骗子。”
“那你会骗我吗?”
秋风仿佛在忽然间凉了许多,扯开他的衣领,吹进他的身体,带走了身上的最后一丝暖意,齐林犹豫着,然后说道:“不会。”
“你骗我,我会很伤心的。”少女低下了头,微垂的睫毛在风中轻轻颤抖。
左明秀来了,所以齐林走了,这仿佛是一个轮回。
从小时候起,齐林就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长大,直到左明秀出现,他看她很快乐,所以甘心站在了她身后,让左明秀站在她身边,那晚,左明秀离开,她扑在他怀中,他贪婪地享受着她在身边的感觉,今天,左明秀又一次出现,所以,他又一次离开。
看到她在树下的身影,左明秀忽然想到一句话,当一个女子在看天空的时候,她并不想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于是,他站在了她身边,天空很蓝,蓝得什么都没有。
“我们要走了。”又是同样的话,却不是对同一个人说,自然会有着不同的意味。
“哦……”左明秀装作心不在焉地揉弄着手中的落叶,叶脉清晰可见,延向叶的边缘,却没有了生机。
她想等他说些什么,有些事情总是不能让女孩儿家先说的,于是,她看着他,等着他,可是他却似乎没有一点自觉,贼溜溜的眼珠四处乱看,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感慨一下天气好凉啊,一会儿唏嘘一声早饭味道差了很多。
莫名的气恼从心中渐渐涌起,转化成一片羞红,从耳根浮上脸颊,你这个混蛋,有些话你非要女孩儿先说吗,你是不是男人!我管你早饭去死!我管你天气去死!左明秀,你就是个无耻的混蛋!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他剜了一眼。
左明秀吓得一个哆嗦,扭扭捏捏地低头说:“我喜欢被动……”
凌清菡顿时气结,又是一个喜欢被动的!?好!我让你被动!
她抻了抻披风,负手于身后,义正词严地说道:“你的事不算完!我们还要继续查!但我们还有别的事,所以我们要离开一段时间,回头再接着查你!”原本充满威胁的话语,却怎么听怎么像小女孩在发脾气。
左明秀的脸顿时扭成了苦瓜,小心翼翼地搓着手,发现实在是没事做,就装模做样地轻轻掸去少女披风上的落叶。
“哼!”凌清菡没有理他,娇躯微动,弹开了他的手,把脸偏在一旁,不再看他。
看到少女真的生气了,左明秀为难地揉揉鼻子,他不得不主动了:“其实我有很多话,只是因为你那句对不起,那些话便不说也罢,徒增烦恼而已。”他扔掉了手中的碎叶,任由它卷入萧瑟的秋风。
不是无话,而是有话徒增烦恼,终究是因为那句对不起,还是因为彼此倔强的青春。
“那我收回。”万千的思绪化作少女的思怀,在胸中百转千回,最后在芳唇间轻轻吐出,随之而去的还有那份固执的骄傲和清远的高贵,也许只是想听一听他说话,也许又在奢求着什么,短短的四个字却像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少女的声音不再平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双唇紧紧抿成一线。
听到这四个字,左明秀的心微微一动,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微苦,渐渐在脸颊绽放,化成有些甜意的微酸。
原来,你终究还是在乎我的,不管你再如何倔强,我的出现,终究慌乱了你的年华。
有的时候,倾诉,是忘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
于是,左明秀鼓起了勇气,回到那段他们未曾相遇的时光:“其实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我遇到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少女慌忙避开。
“我告诉自己,在注定的某一刻,某一分,某一秒,在注定的某个地方,我会遇到一双眼睛,那里寄托着我全部的感情。我想象着她的样子,我想,那双眸子里蕴藏着我注定要呵护一生的情感。我祈祷神让我找到她,于是,神让我孤独了十七年,让我用生命中五分之一的时间去交换一次相遇,然后用五分之四的时间去守候这永恒的邂逅。”
“但是等待,并不意味着就能守候。”苦涩的微笑,倾国倾城的容颜,是此刻最美的秋景,秋景是美的,但总是有太多的别离。
“我知道,所以我等这次相遇,等了太久,我要感谢神,爱字决不轻言,爱字出口,就是一生的责任,如果我不能给她承诺,那么我宁可不遇到她,如果遇到却没有未来,我放弃,但请相信,直到我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依然在你那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左明秀把“她”偷偷地换成了“你”。
少女的娇躯猛地一阵,莫名地涌起一阵暖流,秋风也似乎不是那么寒冷了,于是她的声音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不曾说出,又怎知没有未来,偏偏选择放弃,你这终究是在找借口,所以,你不是个男人。”
左明秀不服气地撇撇嘴:“你可以说我不像个男人,但不能说我不是个男人,我设计了很多个浪漫的场景,我为能说出那句话做了很多的准备!”
“哼……”少女鄙视地看着他,“可你什么都没做。”
“可我已经准备好怎么做了!”被少女的眼神刺激的不清,左明秀大声地争辩着。
“哦?说来听听?”也许是每个女孩都有对浪漫的憧憬,少女忽然来了兴趣。
左明秀清了清嗓子,掸了掸并不存在灰尘,咳嗽了一声,又踢走了脚下硌脚的石头,做足了准备工作,然后他开始了准备已久的朗诵:“当我遇见你,我会静静的看着你的眼睛,这酝酿了前世今生的感情却久久不能说出口,我会傻傻的问一句‘你,还好吗?’像是失散了多年的朋友。”
“你并没有说。”
“我傻逼。”
“这点我倒是很认同,继续。”
左明秀哀怨地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心想你怎么就不反驳一下,少女哼地一声撇过头,心道,你本来就是。
“当我遇见你,你会很少听到说‘我爱你’,但在离别时,我会轻轻的抱着你,贴近你的额头,直到你离去,看着你的背影,轻声地说我爱你……”左明秀的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少女的脸庞。
不知是被那三个字拨动了心弦,还是在幻想那时的情景,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仿佛望见,几经流年,她容颜易老,在宁静的秋晨里,那个令她牵挂的男子,穿越无尽的等待,缓缓向她走来,他仍是那个拘谨的弱冠少年,晨光中,他温暖的笑容,一如当年。
颤动的心弦和左明秀好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温暖……
“当我遇见你,我会拥着你走在万家灯火的街头,或是深夜、或是黎明,或是平静、或是雪雨,我都会牵着你的手,朝着远处的一点灯火走去,那是我们温馨的家。”
少女依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紧握的小手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其实,你可曾知道,我多想在花开的时刻,能与你漫步晨曦,静待日落,多想在那花开倾城的季节,拥抱着你唱那首古老的歌谣。
“当我遇见你,我的心已沉静,太多的世事会冰封我的心,我的眼已冰冷,太多的鲜血会麻木我的眼睛,但我心里的最后一点温存,最后一片净土,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永不消逝,我得心永远都属于你,它只为你打开,而一旦打开,便不会闭合。我会扶着你的肩,眺望远处的夕阳,深情的对你说‘谢谢你。’因为没有你,我早已迷失了自己。”
“够了!”少女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有晶莹在闪烁,在他磁性的嗓音中,她感受到太多的温暖,但终究只是虚幻!
因为虚幻中的温暖,所以在现实中更显得冰凉。多少花轻似梦,多少流年似水,怎奈浮生若梦,跌宕的幸福,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瞬间跌落,在谷底轻轻呻吟,痛到撕心裂肺。
“当我遇见你!”左明秀并没有因为少女的一句话而停止,反而更加野蛮而霸道地说着,一个个沙哑的字符冲破喉咙,冲破封藏已久的情感,越来越急促而沉重的音符如古寺的钟声回荡在秋风中,“我会先死去,因为我根本无法承受没有你的痛苦,你不在了,我就没有了世界。那时你会哭,原谅我不能再安慰你,你会安详的躺在我的旁边,给我讲以前的故事,感谢神,我遇到了你,这一辈子的相遇,我们都在一起,谢谢你,陪我一路走完……”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随着秋风一起飘远,世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少女不停颤动的肩膀。
似乎有晶莹落下,地上地枯草疑惑地抬起了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深秋时节,却又下起了雨。
一双温暖的手扶在柔软的披风上,有些颤抖,不知是手在颤抖,还是肩膀在颤抖。
干枯的树枝上两片枯叶紧紧相依在一起,它们在秋风中相互纠缠,相互拍打,却倔强地不肯分开,仿佛就要这样度过整个冬天,左明秀一时看地出了神:“看,它们在守候着它们的诺言,等待着春天。”
少女抬起了头,看着两片摇曳的树叶,早已泪流满面。
温暖的大手顺着双肩滑下,也许在下一刻就能紧紧相拥。
也许,当然只能是也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骄傲,都有每个人的倔强,或许几经流年,他们学会了放下,会轻轻地拥抱,说一声好久不见,但是此时,他们终究还处于倔强而不肯认输的青春,因为青春,所以受伤。
青春是本太仓促的书,翻乱了页码,差错了书签,却倔强地含着泪,一读再读。
少女微微摇头,莲步轻移,后退一步,这一步的距离,他的双手离开了她的肩膀,这一步的距离,他已看不清她脸上的泪痕,这一步的距离,凛凛的秋风终于找到了空隙,在两人间呼啸而过。
一步的距离并不远,却是态度。
离开肩膀的指尖在风中颤抖,无穷的凉意从指尖渗入身体,彻骨的寒冷瞬间将他冻僵。
那些关于幸福的憧憬,终究只是憧憬,憧憬在现实面前,留下的是刻骨的伤痕,而亲手细数着自己的一道道伤痕,织成一张自我安慰的画皮,那又是怎样的一种痛……
“我已经说完了,你……你要不要说些什么。”左明秀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刚刚的激情已随风消散,所有的勇气也随着那些说完的话消失殆尽,所以,他看到少女哭,有些慌张,又不敢去安慰,所以,有些无措。
他说了那么久,也许只为换她一句话,作为最后一句话,他很期待她会说些什么,是倾吐相思?是感慨错过?还是一句老掉牙的“你很优秀,可是……”?但不管是什么,这最后一句话,都会成为他这一生最难忘的那句话,也许在老了以后晒太阳的时候,他会对自己的孙子说:“那时凌家的千金小姐对爷爷说……”
这句话很重要,就像女人总喜欢问你爱不爱我,男人总喜欢问你舒不舒服一样,所以他的紧张又多了几分。
她的眼微红着,不再有泪滴落下,她的肩微抖着,情绪已渐渐平复,她的手背微触着唇,不再抿地那么紧,她抬起了头,睁开了眼,深深地凝视着他。
“你……你想好了?”左明秀的声音虽然苦涩,但还是充满了期待。
凌清菡点了点头。
苍天为证啊!凌家小姐要对我表白啦!尼玛啊!没笔啊!历史的时刻需要记录啊!
像是感觉到左明秀的真诚,历史忠实地做了记录。
“左明秀!你个大混蛋!”一声压抑的声音从胸腔之中发出,在心中不知徘徊了多少回,又在舌尖转了几转,最后带着无比的气势冲破喉咙,承载了无数的感情,挤压了无数的愤怒,随着“啪”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做明秀脸上。
声波即使再强大,也不会砸在脸上发出“啪”的一声,然而存在即合理,这“啪”的一声必有出处,具体从何而出,从左明秀脸上那个鲜红的五指印仿佛能知道一二。
“左明秀大人于1029年秋遭受重创,左颊高肿如馍,舌不能言,口不能食,静养数日,红肿方消。”在后世的《左明本纪》中,历史忠实地做了如上记录。
这一记录引起了后世学者的极大关注,来自不同领域的专家纷纷猜测强大神勇的左明秀大人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伤。
最有发言权的自然便是医学家们,经过数代医学者的不断努力,结合左明秀大人当时的身体发育情况和作息习惯,他们得出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结论——智齿!于是全国范围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保护牙齿从我做起”的主题教育宣传活动。
美食家严肃地批评了这一论调,认为这是对科学和左明秀大人的极大不尊重,左明秀大人岂是凡人,怎么会得智齿呢?他们结合左明秀大人的饮食习惯和当时的饮食结构,经过精密的研究和推算,他们认为,左明秀大人是吃米饭时硌着牙了!于是全国范围又掀起了一场食品安全大检查。
作为左明秀大人的嫡系,军方是绝对不甘于寂寞的,据军事学家分析,左明秀大人忧心国事,心系军务,夜不能寐,操劳过度……绕了一大圈也没能和“红肿”联系上,在把部下统统骂了个狗血喷头后,军方大佬大手一挥,左明秀大人操劳过度,失眠导致精神恍惚,一下子碰桌子上了!没错!就是碰桌子上了!于是整个军队统统更换了皮质软桌。
据历史学家分析……
据建筑学家分析……
……
虽然众说纷纭,但结论几乎都是一致的,左明秀大人是由于不小心或某种不可抗力的因素才导致的脸颊红肿,至于是否是他人所伤,后世根本不屑一顾,开玩笑,如此伟大英明神武的左明秀大人怎么会被外人打伤?谁有这个胆子?谁有这个能力?
历史的真相被淹没在伟人的光辉之下……
此时的左明秀如果知道被打也能引起如此轩然大波,一定会先把自己的脸包起来,而不是愣愣的站在那里。
“啪!”的一声很是响亮,挟裹着雄厚的雌威,挟裹着凛凛的秋风,挟裹着无比的哀怨和愤怒,如猛虎下山风声啸啸,如蛟龙出海怒浪滔滔,没有拖泥带水,不带一丝犹豫,小小的手掌竟扇出了大开大合的凛冽味道。
左明秀的脸皮再厚,也被这一巴掌扇地眼冒金星,在转了几个圈终于找到北之后,他捂着越来越大的脸颊,眼里泛着泪花,咧着高高的嘴角,无比哀怨地争取男人的尊严:“你……你凭什么打我。”怎么听,怎么没有底气。
“因为你混蛋!”少女的眼中又噙满了泪花,小鼻子不知是因为哭泣还是因为寒冷,有些发红。
“你……你再打我下试试你!”左明秀嘴里逞着强,发出了不似威胁的威胁,捂着脸,弓着身子,小碎步慢慢向后退着。
“啪!”
“……”左明秀真的快哭了。大姐啊!这是反语啊!不是祈使句啊!你有木有学过语文啊有木有啊!木有文化真可怕啊!
“你为什么要和我这些!”少女缩回了红红的手掌,这两下把她手也震得不轻。
“你让我说的啊!”
“我让你说你就说啊!”少女抬手又要扇去,想了想这实在是不划算,又把手缩了回来。
不打了?怕了吧?和我比脸皮厚?爷们怕过谁?左明秀暗自庆幸。
缩回了手,于是抬起了脚……
经过战场的厮杀和无数次的练习,左明秀的皮确实很厚,但起码有些地方是练习不到的……
于是……
据当时附近的人回忆,他们在某一天,分别听到了“啪!啪!嗷!”三声诡异的巨响,最后那一声,尤为凄厉,据说听到这声惨叫的所有男人,全部下意识夹紧了双腿。
白色的披风在秋风中猎猎飞扬,卷起满地的尘土,修长笔直的双腿迈着凛凛的步伐决然而去,短短的几步路硬生生地走出了军人飒爽的感觉,几块挡路的石子被狠狠地一脚踢开,它们不明白,自己待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就挡了别人的路,即使是挡了,也用不着这么用力地踹吧。
也许是踢痛了脚,也许是风吹痛了眼睛,也许是灰尘迷离了双眼,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又不开口!你为什么又要对我说这些!你就是在欺负我!你凭什么!你个大混蛋!”
淌下的泪水和空气中的尘土混在一起,被冻僵的小手抹了又抹,在脸上流下几道黑色的污痕。
她不知道在离开这座城之后,会不会再疯狂的想念它……
一张因为疼痛而没有血色的脸艰难地抬起,不知是看天空,还是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缓缓地说出:“我爱你……”
一支点燃的香烟被塞进了微启的唇中,哆嗦的双唇感觉到了烟草的味道,费力地咬住烟嘴,狠狠地吸了两口。
“你在做什么?”齐林有些心疼地看着被左明秀一口气吸掉一半的香烟,又从怀里摸出一支,给自己点上,不顾风度地一屁股坐在浑身瘫软的左明秀旁边,顺着左明秀视线的方向看去。
“我……我在仰望天空。”左明秀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三十度的仰望是很有美感的,据说是想念的角度,可是为什么是三十度呢?”齐林开始饶有兴趣地和他谈论审美的角度问题。
“为了不让我的眼泪掉下来!”左明秀忍着腿间的疼痛,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脸色还有些苍白,额头还有些冷汗,他狠狠地嘬了口烟卷,瞪着这个若无其事的家伙。
两人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背靠背聊天的晚上。
“看来你真的很疼。”齐林无所谓地撇撇嘴。
听到这句话,左明秀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要把他一口吃下去:“你一直在看?”
“开头还算不错,只是结局惨了点。”齐林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掸去落在身上的烟灰,有些同情地看向左明秀的受伤部位,以一种不揭别人伤口就不爽的语气问,“还疼吗?”
“废话!你来试试!”要不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左明秀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掐死这个幸灾乐祸地家伙,“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没来得及……”齐林不负责任地摊了摊手,不过那样子看上去要多贱有多贱。
“你是在报复!”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齐林拍了拍左明秀的肩膀,诚恳地说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凌小姐,她的有效杀伤半径就是她腿的长度,如果她穿上靴子的话,这个半径还要再加上十公分,如果你的距离正是她的小腿位置的长度,恭喜你,你将免费体验一次欲仙欲死的感觉,如果这个距离缩短在膝盖位置,哦,我都替你感到疼。”齐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来他没少再这个距离体验过,但是,痛苦是要一代代传承的,“如果这个距离再缩短一些……嘿嘿……”
左明秀被他阴森森的声音吓得不轻。
“要么会多出一条生命,要么会少一条生命。”看来齐林依然对“生宝宝”事件心有余悸。
“真有那么可怕?”左明秀心有戚戚。
“你猜?”齐林很不负责任地回答,“既然相见总会带来伤害,又何苦再见。”
不提到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左明秀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下子忘记了腿间的疼痛,从地上蹦起来:“我早就说过不来!你非叫我来!说什么要把握机会!我早就该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你是安娜女神派来惩罚我的吧!”
“唔,你也可以这么理解。”齐林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撑起双臂,抬头看着天空,喷了一口肺中的浊气,“你要知道,我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左明秀终于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齐林昨天就找到他,告诉他凌清菡要见他,现在想来,这场短暂而惨痛的见面定然是他安排的,可是他始终不能理解的是,除了变态和某种特殊爱好者,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女人。
为什么?也许齐林自己都不知道,因为良心?因为身份?因为那个任务?还是因为那一晚的彻夜长谈?
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也用三十度角仰望着天空,淡淡地说:“因为我欠你的。”
这句话饱含了理性与感性间斩不断的纠结,饱含了良知与欲望间痛苦的抉择,展现了齐林大人虽不学无术但极其优秀的文艺天赋,也体现了齐林大人海一样宽广的心胸,这句话是齐林自认为说得最有水平的一次双关语。
这饱含深刻意义的一句话也使左明秀如梦初醒,他瞬间联想了很多:齐林在红绡坊流连忘返的身影、齐林在各商铺疯狂采购后那只打白条的贪婪右手、齐林找自己“借钱”时那双无耻的眼睛……
于是左明秀立时清醒了,疼痛感也在一瞬间消失了,他扯住齐林的衣服:“你想拿这个抵账?你这个无耻的败类竟然利用我纯洁的感情!我告诉你!感情归感情,还钱归还钱!光安排见个面就想抵账!你也太小看我了!不过要是安排那个那个的话倒还可以商量……喂!你别走啊!喂!”
齐林二话不说,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嘴角在不停地抽搐,只有离得极近才能听清他含糊不清的话语:“左明秀,你他妈就是个朽木。”觉得不解气,又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相处时的期期艾艾终究还是不能挽回离开的结局,不知道她有没有仰望着明月,挂起绵绵思念,也不知道那句“我爱你”她有没有听见,也许她会忘记他,生活地很好,也许他会守护着这段不凡的相遇,画地为牢,这一段也许算不得什么的朦胧情愫,在那段铺满落叶的古道上画上了句点。
在齐林的坚持下,西林总卫纠察组结束了在威水镇的工作,整装开拔,向下一站天长镇进发。
此次行程对凌清菡来说,可能只是一次游山玩水般的试练,但齐林却嗅出了更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