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传说中的神花

滕栖冷你是个骗子!如果你还能像当初一样驰骋天地间,是否还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语?若是没有经历古墓之旅,若是没有想明白一切,我一定会受到滕栖冷的欺骗;可惜现在的我早就不同了,不管滕栖冷说了多伤人的话,我只是静静埋首在他怀里,无悲无喜,有的只是安心。

“栖,你还活着,真好!”

噗哧一声,一口鲜血从滕栖冷的嘴里喷出,点点落在被褥上、我的衣裙上,看着我慌乱的为他整理一切,滕栖冷的眼神更为黯淡;他之所以不见我,就是不想我看见这些,而我却偏偏执拗的来了,我无视他的话,只想要留在他的身旁。这一夜不管滕栖冷对我怎样拒绝,我还是固执的爬上了他的床,百拓说的没错,没我想的那么糟,现在的滕栖冷只是苍白些,清瘦了些,其余并无任何不同。

滕栖冷很快就妥协了,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冰冷的十分厉害,甚至比当初他身上中有葵月的时候,还要冰冷几分;我小心翼翼让自己不压到他,心里有着些微的希望,这次风月影也来了,只要有他在,滕栖冷一定能好起来,听到我的话,滕栖冷清冷的摇摇头,他说就算影来了也没用,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明白,还能活着见上我一面他早已死而无憾,让我不要太去强求。

“滕栖冷,你真是个傻瓜!”

埋首在他的怀里,我大声骂着滕栖冷,经过了那么多的事,他还不明白对我来说他到底有多重要吗?少了他,我的世界永远都不会完整;滕栖冷只是搂着我,在他的嘴角有着幸福而苍白的笑意,我找来了风月影,无论如何我都要让滕栖冷好起来,百拓、苏木和吾焱都跟了过来,除了吾焱其余人都知道我对滕栖冷的情意,吾焱默默站在墙角,刚毅的眸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木、风月影都是滕栖冷的老相识,只不过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叙旧,苏木问候了滕栖冷两句,终是拉着吾焱走了出去,再留在这里,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风月影衣衫微动,缓缓坐到了滕栖冷的身旁,对滕栖冷,风月影有着更多的亏欠,他曾背叛了他,也伤害了他,来之前风月影就曾说过,那怕要用他的命去换滕栖冷,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对于这样的风月影我没有理由不去信任他。

滕栖冷看见风月影并没有说责怪他的话,他清冷的眸子淡淡扫过了屋内的几人,最后落在风月影身上,又是一阵清咳,血丝顺着他的指缝从唇边往下流着;风月影脸色微微一变,急忙塞了一颗药给滕栖冷,却被滕栖冷用手阻止了,他喘息了半天才开口,声音十分平静。

“别人我信不过,倘若我真的时日无多,雅就交给你们两人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是影还没为你看吗?”

百拓激动的往前走了一步,却被我一把拉住,不管滕栖冷能不能好起来,但是让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这对他只有好处;我对风月影微微一笑,将滕栖冷的性命交到了他的手里,拖着百拓离开房间,我终是没能忍住的忧虑,缩在百拓怀里用力吸着鼻子。

“别太担心,他说那些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等影将他看好了之后,我们还要陪你一起去看看这天地间的美景。”

“谢谢你,百拓。”

望着百拓憔悴的容颜,我除了谢谢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我知道他为了我,为了滕栖冷做出的牺牲太多,我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补偿得了他;百拓什么也不说,只是将我搂在怀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头顶,让我感觉到了真真实实的他,微风吹过,他银白的发丝拂过我的脸庞,让我有些痒痒的、酸酸的。

良久风月影终于走了出来,他脚步沉重的走到我们面前,那双清亮的眼眸不敢正视我,我心里一沉,知道滕栖冷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在我再三追问下,风月影终于长叹口气,说出了我最害怕听到的答案。

“艾雅,只是拖些时日了。”

“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听到这样的结果,我浑身一颤不敢相信的看着风月影,如果就连他都救不了滕栖冷,那么这个世上只怕真的再无人可以救他;我轻声呢喃着,所有的希望和祈祷在这刻显得那般苍白,风月影望向百拓,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快让我发现了破绽,一定有东西可以救滕栖冷,只不过风月影不肯说罢了。

“说吧,如果就这样放弃,艾雅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不管是多难的事,我们都会去办到,何况不仅是我一人,所有在这里的人都会拼尽全力。”

“蓝树花。”

“传说中的神花?难道真有那样的东西。”

风月影的话一出,百拓很是诧异,而我则满脸茫然的看着苏木和吾焱缓缓而来,刚才发出惊呼声的正是苏木,他狭长的双眼微微一挑,显然不是很相信天地间还有蓝树花这样的东西,跟在他身后的吾焱面无表情,刚毅的双眸一直望着我。

为了不打搅滕栖冷的休息,百拓让我们远离了偏院,看着三步一回头的我,百拓笑的很是邪魅;他悄悄告诉我,要是我真不放心滕栖冷的话,可以在晚上过来,反正我都和滕栖冷见了面,想必他也不会再抗拒我,毕竟他只是不想成为我的拖累,回身望着那扇微启的房门,我点了点了头。

好歹我现在并不是很绝望,不管那蓝树花是什么东西,上天入地我都要去找了回来;百拓引着我们一路到了正厅,正遇上两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在等待他,我猛然想起,传闻中水月宫的人都是以白衣示人,百拓显然是例外,毕竟人家是宫主,穿什么还是不是他自己说了算,但这样说来,我们一来这里就遇上的那个青衣小厮,应该并不是水月宫之人,他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宫主,夫人带话来说,请你不要忘了下月初一的约定。”

“晓得啦。”

百拓脸上有些不耐,我心猛地一突,夫人?什么夫人?看百拓厌恶的样子,那个夫人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见我疑惑不解的样子,百拓微微一笑,满脸无奈。

“不要想歪了,我的夫人只有你一个,那个女人让人十分生厌,江湖中人称百花夫人,所以他们也称呼她为夫人;当初我水月宫曾受过她的恩惠,所以现在她遣我做事,我也不好拂了她的脸面。”

“你怎么会和那个妖妇扯上关系?”

苏木一向嘴比较快,不过也问出了我的疑惑,还在龙翔的时候,我曾问起馨予的来处,当时就有人告诉我,当今武林中被并称为两大妖女的,一个是馨予,另一个就是百花夫人刀娜,只不过没人能知道她们的来处,我自然是知道馨予来由的,只是不知这刀娜为何也被称为妖妇;不过这不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事,看了看百拓发愁的模样,我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件事,倘若刀娜真是在挟持百拓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不管她是妖妇还是妖女,我都会替百拓解决了她。

喝着热腾腾的香茶,我们专心听着风月影诉说起蓝树花的作用,经过风月影解释,我才明白原来所谓的蓝树花其实并不是什么野花野果,而是长在高山冰峰下的一种雪之精魄,那东西可遇不可求,就算有缘遇上,也是人力不可及的,因为那东西几乎都在千米之深的冰缝中,正常人根本不可能下到没有丝毫着力点的地方。

“蓝树花可以起死回生,但十分难寻,想当年我师父就是因为蓝树花而丧生。”

“你师父找到了蓝树花?”

风月影的话让苏木吐了吐舌头,想想风月影都这么本事,他的师父肯定比他要厉害的多,只是这蓝树花竟可以让那等高人都轻易丧生,恐怕我这一趟并不会太容易;风月影缓缓摇了摇头,他说当初他师父只是看见了蓝树花所在之地而已,在接近的时候,却因为一时失足,摔落下去意外丧生。

“告诉我地方,我去把那东西带回来。”

“你下不去的,那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事。”

“影,你好像忘了我早就不是一般的人力了,如果我全力以赴,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我的话让风月影微微蹙起了眉头,从古墓出来之后我的变化风月影最为清楚,只是他并不知道我到了什么样的地步,难免还是有些担心;但我的态度十分坚决,风月影拗不过我,只得答应下来,不过他附加了一个条件,就是要陪我一起去,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同意,现在滕栖冷的情况十分不好,风月影需要留下来照顾他,而百拓显然现在也有麻烦事,不适合陪我走这一趟。

“我去。”

“我陪你,哎呀。”

吾焱和苏木同时开了口,其实真正最适合和我走这一趟的人还是苏木,虽然吾焱的功力高深了许多,但他没有苏木擅于用脑,如果有什么细小的危险,只怕吾焱根本应付不来;不管吾焱乐不乐意,我还是让他留了下来,我要吾焱替我看守好水月宫,保护这里的一切,依照吾焱的功力,只要不是什么大规模的来犯,他都能轻易解决。

“哎呀,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苏木笑的风生水起,活似一直成了精的狐狸,想起来他已经被吾焱收拾了很多时日,现在一看吾焱落了下风,想不得意都不是他的作风;我没太理会故意刺激吾焱的苏木,仔细又询问了百拓一些事情,安顿好众人之后,我在百拓的陪伴下回到了偏院。

夜晚的山风格外冰凉,月亮也显得明亮了许多,百拓轻搂着我走在石道上,银辉洒落在他身上映衬着他及地的银丝发出淡淡的光芒;百拓那犹如浸染过花汁的唇,终于覆上了我,淡淡的鲜花异香袭入我的鼻尖,我承载着百拓那让人沉醉的深吻,感受着他对我的刻骨相思。

“艾雅,我好想你,真的;但是我不敢去找你,我怕你会怪我。”

良久百拓终于放开了我,我无力的靠在他怀里,心里全是浓浓的暖意;得君如此,我还有何憾?百拓温热的手在我发间拂过,他抓起我的秀发放在他鼻端深深吸了一口气,美艳动人。

“如果我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背叛了你,你还会不会原谅我?”

“比如?”

“我给了别人。”

百拓身子微微一僵,最终还是困难的说出了这么一句,我淡淡一笑主动亲吻上了他,百拓没有得到我的回答,很是不安,半响我才放开了他,踮起脚尖捧住他邪魅妖艳的脸庞,脸上全是认真。

“傻瓜,我也给过别人,何况你也说了,那是在你无能为力的情况下;百拓,我不是一个大度的女人,我是希望我的男人只属于我一个人,但我也不是一个善妒的女人,我不会要求你绝对只忠于我,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那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微笑着我给了百拓答案,银辉下我能看到在他眼底流动的晶莹,其实我心里很明白那个刀娜和百拓的关系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但百拓既然这样坦白了,说明他的心里还是只有我,我又怎么能让他伤心失望呢?不过刀娜……我眯起了眼睛,我的男人她也敢动,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只要了了滕栖冷的事,早晚我要去会一会那个江湖中久负盛名的妖妇。

我和百拓又聊了很多,等我们回到偏院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百拓小心扶着我进了院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荡漾在空气中,我们同时脸色一变,冲进了屋里,等百拓将灯点亮时我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一颗心在瞬间碎成了碎片;百拓也慌了,他一边吩咐我不要挪动滕栖冷,一边飞快奔出了屋子去找风月影,将我一人留在了这里。

地上满是茶杯的碎片,滕栖冷就那样躺在那里,手腕上赫然有着一道深深的血口,一滩血已然将他的手淹没,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了无生趣;颤抖着我蹲下了身子,我想骂滕栖冷,却怎样也开不了口,看着他露在衣袖外的手臂,白的没有半点血色,和地上那滩鲜红对应着,让人触目惊心。

“雅……”

滕栖冷竟然还醒着,我用随身携带的手绢使劲捂住了他的伤口,心凉的没有半点温度,滕栖冷望着我笑着,清冷如绽放至美的青莲;纷乱的泪珠大滴大滴落在滕栖冷身上,我虽然没说话,但我的泪水已经暴露了一切,滕栖冷想要抬手触摸我的脸颊,但他的手指抬到了半空又无力的落了回去。

“栖,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伤心。”

“我不想,你,冒险。”

“傻瓜,滕栖冷,你是个真正的傻瓜!”

终于我失声喊了出来,原来我们今天在门外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为了不让我去找蓝树花,不让我为了他涉险,他竟然选择了这样决绝的方式,只是这样滕栖冷要让我情何以堪,我边哭边骂,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滕栖冷没有还嘴,他只是笑着,笑的那么满足,那么绝然,一直等到风月影来了,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看着风月影一顿忙乎。

“哎呀,他是不愿拖累你。”

扬着手中的纸张,苏木玩世不恭的笑着,我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看完那上面的遗言,我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几乎喘不上气来;滕栖冷果然是听到了我们下午说的话,他也知晓蓝树花是什么东西,但他说他这辈子注定是好不起来了,他不愿我去找这么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而且他已经帮不上我什么,他很后悔一直以来没能好好对过我,所以为了让我自由的生活,他决定不做我的拖累,让我活得轻松一些;他还说如果有来世,他一定还要选择爱我,下一世他会更加呵护好我,把这一生他没做到的事,好好做完;他又说百拓是为了他才受制于刀娜,让我不要责怪百拓,百拓对我是真心的,让我好好替他谢谢百拓……

信纸在手中慢慢被泪水浸湿,苏木用他的大袖子为我胡乱擦着脸,他半是责怪半是认真的替我理顺了长发,狭长的双眸里满是心疼;我只是死死看着被风月影抱到床上的清冷男子,滕栖冷在风月影他们来之前就晕了过去,可我总觉他在看着我,心里有着十分恐惧的感觉,我真害怕他就这样睡下去,不会再醒来。

“艾雅,别哭了,他暂时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风月影终于处理完了他的伤口,直到得到他肯定的答案,我才让自己彻底瘫软在了苏木的怀里;百拓什么也没说,从苏木怀里抱出了我就想离开,我却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眼中充满坚定。

“他就拜托你们了,我和苏木今夜就走。”

“你们……”

“我们现在就走,我不想他再出这样的事,所以只有尽快让他好起来;苏木,你马上准备准备,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告诉吾焱一声,让他替我守护好我最在意的一切。影,百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的,答应我,不要让自己轻易涉险,更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我的一番话说的太像诀别,反而让百拓和风月影都不吭声,我淡淡笑着,抹去了泪水;缓缓走到滕栖冷的身旁,看着他那张苍白绝美的容颜,我明知他听不到还是将嘴附在了他的耳边。

“等我回来!如果你敢在我回来之前死去,那么我一定不会独活,黄泉碧落我都会随你而去。栖,我要的只是今生,而不是来世,我希望在我为你努力的时候,你自己也要坚强起来,记住,你不是我的包袱,不是我的拖累,而是我的幸福。”

滕栖冷当然不会给我回应,但我却看到一滴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流了出来,在他冰冷的唇上印上了一吻,我再也没有犹豫,带着苏木趁夜离开了水月宫;风月影师父曾找到了蓝树花的所在,所以只要在这几年中没有人能得到那株蓝树花的话,我们就有很大的机会看到并得到,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些年那株蓝树花早被白雪覆盖,或者拿冰逢也不再存在,但是只要一点机会,我就不能放弃。

风月影师父死去的地方并不在天山,而是在龙翔最高的玄云山,那是龙翔的圣地所在,也是一座真正的处女峰,听说从古至今从不曾有人登上过山顶,就连风月影的师父,也只到了玄云山三分之二的地方;我们一路快马加鞭,我还以为自己再回龙翔,一定是血染龙翔,可我没想到我只隔了短短一年时间之后就回来了,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

“哎呀,你为什么要戴着那个东西,真是不好看。”

“你想我一在龙翔出现,就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吗?”

勾起嘴角我不留一点情面的瞪了苏木一眼,我在龙翔的那点破名声,绝对不比两个妖女差,就凭着我这张脸再出现在世人面前,老百姓肯定早就对我吐口水了;我这些事苏木不是一点不知道,他吐了吐舌头,笑的好不狡猾,从一出北玄开始,这丫竟然又换回了女装,这故作调皮娇柔的动作,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从云淼墓里带出的银白面具我已经戴在了脸上,而且刻意为了避嫌,我还换了一身白色的男式长衫,所以我现在和苏木站在一起,就像是一个身材稍矮的男子,带着一个千娇百媚身材奇好的女子在赶路,一路行来不少人都看向了我们,脸上露着惋惜、嫉妒、羡慕的神情,活似苏木这株娇艳的鲜花就插在了我这堆牛粪上。

“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换成你正常的样子?”

在被人用鄙视的眼光看了好几天之后,我实在受不了向苏木提出了要求,可惜这丫现在正半躺在床上,活脱脱就是个诱人的女妖;苏木眨着长长的睫毛,修长的双腿在绿色长裙下摆了个极为勾人的动作,狭长的眼中满是无辜。

“我什么时候正常过,哎呀。”

我瞬时满头黑线,的确,说起来就算苏木穿了男装,也好像没给过我正常的感觉,极度无言的爬上了床,我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诡异的男人;苏木爬了过来,在我头侧手托香腮,那活像望块肥肉的眼神让我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猛地做起身子,一脚将他踹下了床。

“你色迷迷的看着我干吗?”

“人家哪有色迷迷的看着你,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我陪你出去逛逛。”

坐在地上苏木呲牙咧嘴,满脸无辜,我对他这一招早就有了免疫力,直接下床拎着他的领子将他丢出了房间;就苏木那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博爱性子,我会不知道他想上街干嘛,只是我对逛青楼没有什么兴趣,何况我是来找蓝树花的,又不是来找野花的,明天我们就要进龙翔了,我心里难免有些烦躁。

苏木在门外拍着门嗷嗷一顿狂喊,为了不影响到旁边的住客,我不得不开门将他放了进来;说起来苏木还真是出奇的小气,开房时他竟然振振有词的说什么为了节俭,所以只开一间房,而且他还说就凭我的身手,他也不敢对我怎样,想来想去我一时鬼迷心窍就依了他,现在给自己弄出了这么一堆麻烦。

“怎么不去逛了?”

斜着眼我毫不客气的讽刺着苏木,苏木嘿嘿一笑,讨好的爬上床坐在我身旁,替我捶着腿,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狗腿子;我终于平静了一些,也不再打击他,只是说他要是实在憋不住,就出去转转吧,记得明日早些回来就成,苏木睁大了眼睛,说我把他当成了什么人,他只是想替我买些生活用品罢了,我怎么可以把他想的那么龌龊。

我白了他一眼,从我认识他开始,他身边就没缺过女人,他还敢说自己不龌龊?好在苏木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和我纠缠,他说等回了龙翔,他还是想去清和居看看,我想我们在龙翔也没什么落脚地,何况玄云山也在王城郊区,回清和居也没什么不妥,就答应了下来;第二日我们终于踏上了龙翔的地界,苏木摇着小扇坐在马车里,笑的那叫一个千娇百媚,他也知道我和滕子炎的那些旧事,很识趣的不敢提起,反而是我主动问了下龙翔的近况,看我没太在意的样子,苏木终于说起了滕子炎的近况。

“听说滕子炎立了皇后了。”

“哦,是谁?”

我可没忘记我离开龙翔的时候,滕子炎的后宫早已是一片惨淡,哪里还有什么可以堪当皇后的人选;不过龙翔地大物博,只要滕子炎按时选妃,想来民间也不缺贤淑貌美的女子;苏木挑起他细长的狐狸眼,笑的更是欢畅,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件货品,见我又要动手,苏木急忙用扇子遮住了笑脸,连连讨饶。

“哎呀,别动手,我这就交代;听说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是从秀女中选出来的,滕子炎对她疼爱的不得了,所以才立了她为后。”

“你也没见过吧。”

我鄙视的望着苏木,他这样说几乎和没说是一样的,要是不貌美,不喜欢,滕子炎能封一个没后台的女子做皇后吗?只是奇怪的是,我听闻这样的消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沉闷,不由想起我们最后临别时的一幕。滕子炎站在阳光中,满脸疲惫,他说他等我回来血洗龙翔,那样的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还立了皇后,苏木看我有些低落,不住的在一旁逗着我,我也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陈年旧事,或许滕子炎这样才是幸福的,治理好江山,有着一群貌美如花的后妃,再生下一堆龙子龙孙,那样的生活才是他追寻的吧?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将滕子炎抛在了脑后。

进王城的时候,我特意去了一下军营,说是要探望一下古月家的二小姐,那些守营的兵士很奇怪的望着我,说古月灵曦早在半年前就被接回了皇宫,怎么我会不知道;我只得胡乱应了几句,说是贱内是她的朋友,因为离乡多年,听了她的遭遇十分挂念,这次回来才特意赶来探望,并不知她已经回了宫,那个士兵一听我这样说,就想找到了知音一样,他说要不是因为景月那个毒妇,古月贵妃怎么会遭遇这么惨,好在老天有眼,终于让古月贵妃回了宫,看他满脸的真挚,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他口中的毒妇。

“古月贵妃不是疯了吗?”

苏木摇着扇子,看起来还真像是我的贱内,那士兵看他的眼神很是迷醉,要不是我还在,只怕我这个贱内就要让人占便宜了;士兵冷笑了几声,说古月贵妃聪明睿智,当初是因为毒妇迫害,不得已才装疯的,刚到军营丞相就派了人上下打点,哪里还会受半点委屈,他还让我们放心,说毒妇早就糟了天谴,在皇宫失火的那夜就被烧死了。

我满头黑线急忙拉着苏木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心里是分不痛快,虽然我现在将仇恨看淡了许多,但听见仇人还在逍遥快活,心里那股子别扭又上来了;苏木后来也听风月影说过我的事,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却依稀知道我对古月灵曦很是不爽,苏木逗着我,说只要我愿意,他有的是办法收拾古月灵曦和古月家。

“算了,我们还是办完事就走。”

现在还不是我复仇的时候,古月灵曦我一定不会放过,当初我被仇恨蒙了双眼,竟轻易就相信滕子炎说她疯了的话,下次我一定要亲手把事办完,不会再让她继续逍遥下去,不过想到古月灵曦的性子,现在滕子炎封了皇后,想来最不爽的应该是她吧;苏木和我很快就到了王城,看着清和居的牌子,我心里感慨万分,从被人卖到这里,我不知是第几次出入这个红极一时的青楼了。

梅香和莉香都在,她们是苏木得力的帮手,一般苏木不在的时候,整个清和居的事情都是她们在打理;梅香一见我们,急忙拉着我们就往里间走,见她慌乱的模样,我很是奇怪,正想问个究竟,忽然从楼上雅间就下来了一个人,我心猛地一跳,本能的想要别开脸,却没梅香顺势靠在了怀里。

“梁公子,你好讨厌,现在才来看人家,奴家想死你了……”

淡褐色的双眸中满是霸道、狂野,微微在我和梅香身上扫了一眼,滕子炎大步走了过去;擦肩的瞬间我真想叫住他,问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但我终究没有开口,有些事就算忘了,又有什么关系?何况我和他早站在了对立面。宝蓝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门口,直到滕子炎走远,苏木才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跳了出来,用小扇拍着胸口,连声说道好险,好险!

“人家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激动个什么劲?”

“谁说不是来找我的,不信你问问莉香,以前滕子炎就知道我和你关系非浅,这一年来,几乎每个月他都会来上好几次,幸好我激灵,每次都避了开去,最后我会北玄也是因为他逼的太紧。”

“苏姑娘说的是真的,大皇每个月都来好几次,来了就直接指明要见苏姑娘,就连我们说苏姑娘已经被人赎走了,他都不肯相信。”

莉香还是习惯性的称呼苏木为苏姑娘,我笑了起来,其实说苏木被人赎了身也并无不可,毕竟我现在可是男装,而且他也的确是跟了我;我哈哈笑着,一路当先回到了红楼,住进那间苏木为我常备的屋子,我才感觉到了一点依恋,在这里我经历了很多,苏木也帮了我许多,说起来苏木对我还真是好的没话说。

在莉香和梅香的讲述下,我终于知道了滕子炎的近况,一年前他秘密将我送离了龙翔,一把火烧了冬雪殿,并对外宣称我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借此封住了那些大臣和百姓的嘴;我冷冷的笑着,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明白的,当日冬雪殿里根本就没住人,滕子炎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给世人一个交代,他对我还真是照顾,让我随着我的恶名消失于世,日子久了,谁还会记得那个假冒公主的毒妇。

半年前在众臣的要求下,滕子炎进行了选妃,他的后宫终于殷实了一些,就在那次的选妃中,滕子炎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并不顾众人的阻挠,短短十日后就立了那女子为后,当时有意见的有很多老臣,但滕子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成功堵上了大家的嘴,再后来没多久古月灵曦就被接了回去,因为当日支持滕子炎立后的正是古月丞相,想来老丞相是用自己的女儿和滕子炎做了个交换。

“那他还总来这里作甚?”

我好似赌气的嘀咕了一句,苏木在旁边眉开眼笑,他说这事他很是知道,滕子炎是来打探我的消息的,毕竟清和居做的是什么生意大家都知道,只要清和居答应和他合作,那么我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知道;我冷笑着问苏木为什么不肯和滕子炎合作,苏木吐吐舌头,一把抱住了我的腰。

“你当我傻啊,我怎么会把自己的情敌往你身边引,就算你现在不在乎他了,我却还是担心。”

“丫敢正常点不?”

一把抢过苏木的扇子,用力敲着他的头,苏木的话向来半真半假,他对我的情意也是难以分辨,我知道他从心里是喜欢我的,不然也不会说什么要带着北玄国跟我,只是苏木的情和其余人都不同,他身后有着太重的责任,我不敢轻易尝试和接受;几人又笑闹了一场,滕子炎带来的不愉快也在我心里淡了许多,苏木安排好了第二日上山的事宜,这才送我回了房,并死赖白乞的不肯走,最后要不是我在他头上敲出了两个大包,估计他还真要留在我房里过夜。

隔日一早,我们就骑着莉香准备好的快马,朝城郊而去,玄云山是龙翔显著的地标,就连在皇宫里也能轻易瞧见山顶一片雪白,更别说靠近了来看有多么巍峨;如果换算成现代的算法,玄云山最少也有五六千米高,山上同时呈现一年四季的天气,在山脚炎热如夏,山中凉爽似春,而上了半山腰以上,就像是进入严冬,冷的让人发抖,越往上温度越低,而且还要抵抗发生的缺氧反应,所以山腰以上都很少有人能够达到,古代人很少能知道高原反应的应对措施。

莉香很是细心,还为我们准备了冬衣,幸好今日苏木难得正常了一次,竟穿着男装,他振振有词的解释说是因为害怕山上的树枝和碎石勾坏他的衣裙,看他臭美的样子,我恨不得抡圆了给他两个大嘴巴子;从山脚到山腰我们都能骑马而上,但山腰以上马匹就再也上不去了,一个是因为坡度太陡,另一个则是因为长年被雪覆盖之后,脚下的路都会变得虚虚实实,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马掉落冰逢,所以我和苏木都走的小心翼翼,用一更木棒在前面探着路,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才敢迈出下一步。

当年风月影的师父是在玄云山三分之二的地方发现蓝树花的,所以我们的目标也仅是那里,我还没有狂妄到不用任何装备,就去妄想攀爬处女峰,毕竟这是个用罗盘而不是指南针的时代;由于我得了云淼百年的内力,行走起来也不是太吃力,但我身后的苏木就惨了很多,越往上走嘴唇就越是发青,到了最后我不得不停下来等他,苏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却是明白的,看他难以喘气的吃力模样,我知道这丫根本就是高原反应,但这里没什么红景天之类的药材帮他应对,我只得好言和他商量,让他留在这里等我。

“不要,要是你有个什么万一,他们会生吃了我。”

“你以为再往上走,我还有精力照顾你吗?”

苏木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很是生气,再这样下去,我不但要照顾自己,还得分神照顾他,不管苏木乐不乐意我直接点了他的穴位,将他就地扔下;我把莉香替我们准备的东西都留给了苏木,然后又用冬衣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穴位在一个时辰之后就会自己解开,等到那时苏木就算想追我也不能追上,瞪着眼睛看我做完一切,苏木连骂了我几声逞强,我只是淡淡的笑着,身后黑发飘舞在风中。

“如果你真想帮我,就给我好好留在这里,别说我现在功力深不可测,就算我没有功力,我也有超前的知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你要相信我。而且我想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还能好好的出现。”

“哎呀,你这个疯子!”

“哎呀,你快放开我……”

敲了敲苏木的头,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苏木在我身后大声喊着,我并没有回头;他虽然聪明,却的确没有常识,好在这里积雪不多,要是再往上走,他这样大声喊叫很容易就会引发雪崩,那时候别说只是有功夫,就算长了翅膀都不一定有机会逃出去,一步步走在雪地里,我在苍茫的白雪上留下了一行孤寂的脚印。

约莫着又走了半天时间,我感觉差不多应该到了风月影所说的地方,但放眼望去,四周处了一片皑皑白雪,并没有什么冰逢的影子;我心想或许是因为天长日久,那些浮雪盖住了冰逢,只得低着头不停用木棍在地上探路,不知不觉中走了很远,一抬头我诧异的望着前方的建筑物,不敢相信的又揉了揉眼睛。

那刻我甚至以为自己因为雪盲,所以产生了幻觉,但没听过雪盲会有幻觉,所以我百分之百肯定出现在不远处的茅庐是实打实的存在;茫然的一步步朝着那茅庐走了过去,我看着这栋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小屋,心里升腾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不会是风月影师父留下来的吧?但风月影没和我提过这个,一时间我也不是很能确定,只是轻轻推开了那道门扉,心中猜疑着这座茅庐的由来。

一股冰凉迎面扑来,我看着茅庐内干净的环境,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应该有人住过,而且主人离开的不会太久;回首满山的苍茫白雪,我实在想不出是怎样的人才会在这皑皑之巅住下来,茅庐之内生活用品应有尽有,我转了好几圈终是没有在茅庐内歇脚,而且因为我一向不喜欢多事,所以还是很快退了出来,一心寻找那传说中的蓝树花,只有早日拿回这冰雪之魄,滕栖冷才能好起来。

固执的信念支撑着我熬过那漫天风雪,但因为现在风雪较大,我也不太敢离茅庐太远,倘若真的无法下山,至少今夜我还有个落脚处,夜晚的雪山顶足矣轻易冻死人;可惜,这一天我找了很久,除了一两处并不是很深的冰逢,我根本是一无所获,入夜之后,我也不再多想什么,只得进了茅庐暂时安顿下来,心里却记挂着山腰的苏木,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第二日我接着寻找,只是这次的范围大了很多,就在我专心致志打探地上的冰逢时,忽然身后的头顶处响起了一种极为奇怪的声音,我一开始还不知道那声音来源于何处,但当我明白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从山顶冒起了一片白烟,像是地震一样的轰轰声朝我和那破旧的茅庐碾压而来,我呆愣地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白色烟尘,脑海你拼命告诉自己快逃,脚下却迈不了半步。

雪崩!没想到我真的遇上了雪崩,但雪崩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引起的,虽然我还能想这些,但这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等我终于缓过了了神,才绝望的发现,触目之处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我凝聚起全身的内力,拔地而起蹦到了半空之中,就在我起身的刹那,那白色烟尘已经席卷了我刚才所站立的地方,而那猛烈的冲击竟将半空中的我给卷了进去,想不到当时一句心中所想的戏言,竟会成了真。

我被雪团卷着,根本无力挣扎,此时我才知道了大自然的威力有多可怕,武功再高又能怎样,还不是斗不过自然;慌乱的想着一切,已经不知被冰雪卷着滚了多远,我脑海中猛然想起了云淼的秘技,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凝聚内力使出了千斤坠,硬是在这强大的冲击中稳住了身形。

等雪崩过去后,我爬出雪地,才惊觉自己早被带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这里和之前所见的满目苍白不同,四周竟隐隐还有着几抹绿色,看起来十分奇怪;我在附近走了走,很快木棍就戳了个空,心中一喜之下,我急忙小心地将面前的雪刨开,一条看起来深不见底的冰逢出现在了眼前,看着这冰逢我还是有些发愁,毕竟通过风月影的述说我知道,他师父发现蓝树花的那条冰逢虽然也很深,却不至于深不见底,我要真是见缝就钻,这寻到蓝树花的几率又有多大?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之前那种轰轰声又响了起来,回首看着又一次的白烟大起,我差点没昏厥过去,一次雪崩就很稀奇了,怎么我竟然会碰到两次连在一起的雪崩,现在就算我不想跳进冰逢都不行,刚才的千斤坠已经耗费了我不少内力,我可不想让自己没完没了的这样浪费精力。

不等那呼啸而来的巨浪到来,我看准了冰逢里几处凸起,噗地一下就跳了进去,说实话云淼的内力就是好,虽然冰逢的着力点很少,但我却感觉太为吃力,这都得缘于云淼一种叫做上云梯秘技,可以使人在垂直的角度上作短暂的停留,不过我并不需要停留过久,看准一个又一个微微陷进去的冰坑,我蹭蹭蹭向下跳跃着,头顶传来那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顺着冰逢大约蹦了两个时辰,我简直疲惫到了极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个冰逢是通向地狱的,怎么这么久都不到底;就在我精力快耗尽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一片光滑的平地出现,那长年因为冰块冻结的地面,反射出了晶莹剔透的光芒,看起来十分美丽。

站在冰地之上,我再抬头望天时,我来时的冰逢早已望不到头,我很怀疑我现在根本就在玄云山的山肚子里,因为按照我下的速度,算起路程,绝对不会比我爬上山的少,搞不好我现在甚至低于地平线。放眼四周的空间很是宽敞,冰地两侧有着光滑的冰壁,我顺着冰壁慢慢朝前走着,肚子饿得咕咕咕直叫。

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了奇怪的事,在两侧的冰壁中隐约有着什么东西,我急忙停下脚步细细观察,之间那些冰墙中好似凝结了一些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透过那些透明的冰层,我好像还看见了人形模样的东西,身不由己吸了口冷气;早在现代的时候我就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籍,现在脑中难免会想到一些不切实际的诡异幻想,这里到处一片空旷,只有我一个人存在,我胆子再大看见那些怪异的东西,也难免有些发怵。

幸好我及时调整了自己,心无旁骛的再次往前走去,只是越走冰壁里的东西就越多,就越发明显,并且距离离我也近了很多,我不得不再次停下了脚步,这才发现那些像树枝一样的东西竟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植物,看起来很像是松柏,却又和松柏有着明显的差别,而那些人形的东西竟然都只是一些石块,只不过看起来那些石块着实怪异的紧。

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我并不以为奇,如果玄云山几千年前根本还不是高山,现在能看见这样的东西并不稀奇,但最后我忽然看见了一样物事,这一看我差一点没抽过去,因为我确定看见了一个人,确切的说那是一个平躺在冰层里的女人,我像是着了魔一般,一双眼死死盯着那个看起来像是熟睡的女子,脑袋呈现一片空白状。

如果现在我看见一只猪在天上飞,一定都不会太奇怪,还有什么比我看见的东西还诡异的?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皮肤保养的非常好,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甚至能清晰看见她脸上细小的毛孔,和那些洁白的绒毛,女子身穿一件白色纱裙,最最诡异的是女子的裙子像是被风吹拂着一般,竟还有着鼓起的感觉。

可想而知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唯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女子在被冰冻结应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仔细看着女子的容貌,觉得有几分眼熟,特别是她那双魅惑的眼,看起来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女子的双眼睁开,嘴角甚至带着一种魅惑诡异的微笑,但整个人又给人一种十分圣洁的感觉,我咕噜咽下了一口沫子,挪动着早已发软的双脚。

原谅我吧,作为一个职业杀手,我竟第一次恐惧到了这样的地步,因为我发现这女子根本不该是千百年前的古人,至少我看见她的服饰就和现在凤仪国的很是相似,上次羽殇来龙翔拜访,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她们窄腰、宽袖的装束,因为我觉得很漂亮,所以就看了几眼,不管这个女子是不是凤仪国的人,但我敢肯定她应该被冻在这里不会太长久,反正不会超过几十年,我心里很是不确定。

为了让自己不再分心,我干脆坐在了冰地上,让自己直接看个够,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只怕接下来我一路都会想着这个女子;看来看去我竟十分困乏,眼睛盯着女子的脸颊,脑海不由昏沉起来。

再次醒来时,我脸上竟挂满了清泪,我好像做了一个十分悲哀的梦,但梦中到底是什么我却再也想不起来,再看那女子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点特别的地方,包裹住她身体的冰明显颜色深于四周的冰块,我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女子先被冻结了之后,才被人抛到了这里,天长地久就和这里的冰层连成了一块。

在女子略微稍深的冰层里,有着一抹淡淡的蓝,那蓝色淡的几乎不存在,倘若不是我一直坐在这里,肯定也不会发现那点蓝;我心里忽然泛起了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风月影曾给我形容过蓝树花的外形,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它带着一点淡蓝,而且成鹅卵形,只是从我这个角度望去,女子的身躯刚好挡住了蓝色的来源,我根本看不到那东西的形状。

我想了想,掏出怀中的干粮吃了一点,就站起身将内力凝结在了掌上,这里的冰层十分坚硬,我若是想把这个女子弄出来,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用烈火掌一点点把冰层融化;好在女子身处的冰层并不算太深,而且这样做,可以尽量避免伤到她,因为她总给了我一种还活着的错觉,就算她只是一具尸体,我也不想伤害到她。

忙活了好久,我却只将外面包裹的冰层给化开,但那包裹着女子的坚冰却十分顽固,不管我多尽力,始终不见有融化的迹象;但也由于外城的冰融化开来,我可以更清楚的看清女子的样子,她的眉、她的眼,近距离看起来更是栩栩如生,哪里有半点死气?而她身后的那层淡蓝色也更加清晰,此时已经完全呈现出了一块椭圆形。

应该就是蓝树花!我隐忍着心头的激动,更用力催动着烈火掌,就在她身上那层怪异冰层有了融化迹象时,忽然我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音,我忍不住手一抖停了下来;这里可是很深的地底,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还会有别的活人,但刚才那一声貌似呢喃的声音又从何而来?我想了想还是起身朝声音来源处走去,蓝树花就在这里不会飞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如果真有什么人需要帮助,我又怎么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

顺着冰道朝前走去,越走那声音就越清晰,越耳熟,我不由加快了步伐,这声音听起来很像是苏木,但此时他应该在山腰,就算他侥幸到了那小茅屋所在的地方,也完全没有可能出现在这里;难怪总是有人说什么奇迹会出现,当我看见不远处靠冰墙坐着的彩色人影时,我差点没晕过去,揉了揉自己眼睛,我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人真是苏木。

“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

苏木对于我的出现显然也很是讶异,虽然他很想起身朝我扑来,但这家伙好像脚上受了伤,无力的走了两步又坐了下去;我急忙奔了过去,将他扶起,望着苏木娇媚的狐狸脸上满是细小伤痕,还有他那身褴褛的衣衫,我连责骂的话都说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我还以为你死了。”

苏木声音哑哑的,他一把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之中,他的话带着温度,鼻息喷拂在我颈间,或许是我的错觉,那么一瞬间我竟感觉到了有液体在颈间流动,苏木不让我抬头,他只是这样静静搂着我,仿佛要将这一刻化为永恒;良久之后,苏木终于放开了我,微微上挑的双眼有些发红。

“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答应我,以后别那么逞强好不好?哎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真怕……”

苏木没有说下去,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怕昨夜一宿他都没有睡觉,连夜追寻着我上了山,想到今早的雪崩,我瞬时满头黑线,难怪会连接着两次雪崩,假如有个人在我上方呼叫的话,我没被压死已经很是幸运了,只不过为何苏木也在这里?我满心疑惑;好在苏木休整了一会儿也缓过了神,他捏了捏我发红的鼻子,笑的好不妖邪。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山上地动山摇的,我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在这里了,我还以为就要和你阴阳两隔了呢。”

“你真是……”

鼻子一酸,我忍不住抱住了苏木,他是一个对什么事都看起来不正经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经历了什么样恐怖的场面,我是现代人知道雪崩,但对于一个古人来说,他没把那看成是上天的责罚,我就该谢天谢地了;只是我到底何德何能,能让这个胡蝴蝶一样的帝王如此待我?我紧紧抱进苏木,想把心里的那点感激都传到他心里,猛然,一张温热的唇就这么堵住了我……

光影交错中,苏木的种种都在我脑海中闪过了一遍,从我还在龙翔国之时开始,他就一直在我身后不求回报的帮助我,守护我,虽然每一次他都喜欢用玩世不恭来遮掩自己,但此时我却十分明白他是如此孤寂,苏木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一个为了天下百姓隐藏了自己真实欲望的男人。

“哎呀,你不会忘记吧?”

淡淡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我心猛地一颤,抬起眼却对上他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依旧娇媚、依旧妖邪,却又含着一种浓浓的哀伤;本能地我一把将他推开,抓住苏木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番,心里凉的没有半丝温度;刚遇见苏木时,我以为他只有腿受了伤,现在仔细一瞧才知道,这丫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很明显他也没能逃过雪崩的威力。

“哎呀,别忙了,能看见你我就别无所求了。”

用力抓住我的手,苏木也盯着自己侧腹部的瘀伤,那伤痕只有从高处落下才会形成,我抬眼望了望头上不见顶的冰逢,努力将眼眶中的温热忍了回去;不管苏木受了怎样的伤,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他死去,低头我淡淡的笑着,脸上云淡风轻只想让他心安。

“你就是这个样子,我都还没放弃,你怎么会自己放弃?我可告诉你了,苏木,你欠我的太多,所以你必须和我一起回去,把欠我的都还给我。”

“哎呀……”

苏木发白的唇角动了动,终是没再说出什么,我扶着他,慢慢走回了那个女子所在之处,我知道就算自己遇见的真是蓝树花,那也是滕栖冷救命的东西,但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苏木离去,虽然他们在我心里的位置不同,但于我来说,少了谁我都不愿意;苏木这次估计是被雪崩卷入之后,又从上面掉落下来,如果不是那些冰逢九拐十八弯,只怕他根本没法再看见我,想到这里我后怕不已,看苏木的目光更为柔和了许多。

“这,这是?”

苏木讶异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蓝色光芒上,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死死盯着冰层中的女子,脸上满是震惊,我一开始还以为苏木认识这个女子,但等他目光在我脸上和女子脸上来回流连之时,我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子寒意;难怪一开始我就觉得女子眼熟,倘若她的容貌和我的很是相似,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眼熟?像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测一般,苏木手指指向女子,用力咽下了一口沫子。

“哎呀,如果不是你就在我身边,我一定以为那里面躺着的是你。”

“有那么像吗?”

“有,你们哪里是相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我顿时无言,又盯住了自己曾看了很久的女子,那张容颜上的每一寸对我来说都十分熟悉,只是莫名多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试想一下,忽然有一天你发现了另一个人和你一模一样,你又该怎么面对,就算现在这具躯体并不是我本人的,但我还是无法逃脱惯例;苏木的清咳让我顿时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我将他扶坐在一边,掏出水囊喂他喝了几口水之后,指着那抹淡蓝色的光团,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等我将蓝树花取出来给你。”

“蓝树花?”苏木这才注意到了女子身后的东西,眼中又是惊喜又是迟疑,我知道他在迟疑什么,但那根本成为不了阻止我的理由;我爱滕栖冷,也是为了他才来到这个地方寻找蓝树花救命,但蓝树花还可以再寻,倘若失去苏木,我将会痛苦内疚一生。

“别想那么多,那东西还会有的。”

“哎呀,你以为蓝树花是我花园里的那些花吗,随处可见?”

“再废话我把你打晕也照样能让你吃下去。”

苏木立即闭上了嘴,他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这话不只是为了恐吓他说着玩的;我凝神屏气,将内力全部挤压到了双掌之上,苏木待我不薄,我同样也会投桃报李待他。包裹住女子的坚冰,在我的不断淬炼下,终于慢慢融化开来,大约用了半日时间,就在我筋疲力竭之时,女子和蓝树花同时曝露在了空气之中,我一把捡起地上的蓝树花,送到苏木面前。

蓝树花不愧是万年雪魄之精,寒意从我的掌心沁入心扉,苏木看着那枚鸽蛋大小的精魄,狐狸眼微微上挑,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张开嘴就咽了下去;我笑了,虽然失去了这颗能救滕栖冷的蓝树花,但我保住了苏木的性命,只要苏木好了,我们还可以继续再去寻找,我不再言语,将双掌抵住苏木的后背,将自己仅剩的内力传了过去,帮助他抵御蓝树花天生所带的寒气。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和苏木都大功告成时,苏木转身搂住了我,他的手和胸膛都很烫,那温暖让我留恋不已,我刚想说什么却被苏木的表情吓了一大跳,此时他正双眼圆瞪,死死盯着我的身后;顺着苏木的目光我慢慢扭回了头,一看之下,脖子僵硬的几乎不能动弹,那本该就躺在我身后的女子,此时竟早已没了踪迹,地上只剩着一滩未干的水痕,我再是胆大,也不免后怕起来。

要知道那女子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死人,而这里能喘气的除了我就是苏木,刚才我们都在运功,根本不可能去挪动那女子,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又活了,又或者是诈尸?本来不信神鬼之说的我,不得不朝那方面去猜忌,天晓得还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再出现。

“哎呀,你确定她是死了吗?”苏木动了动嘴唇,嗓子十分干哑,可见他此时也很是惊恐;我起身想要安慰苏木两句,才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最终只能憋出现目前的想法,只有尽快离开这里,才能逃离这种诡异的感觉。

“很确定,要不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总感觉有些怪异。”

“好。”

不得不说蓝树花的效力真的很好,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苏木竟然就已经全部恢复了,此时他完全不用我搀扶,自己起了身,只是手抖得有些厉害;我勾住苏木的胳膊,刚想和他一起离开时,一阵细不可闻的脚步声打乱了一切,我猛地一侧头,之前那个躺在冰里的女子正手捧一个圆壶,愣愣看着我们。

若不是我有足够的承受能力,我真的很想大叫一声鬼啊!然后晕过去,但我不能,我能感觉到身旁苏木颤抖的身子,他是一个没有足够常识的古代人,倘若我都晕了,只怕他根本无法站立在这里;我强扯起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容,鬼也好,人也罢,至少这女子看起来还没有什么伤害我们的能力。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死了,多久?”

三个问题问出之后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我很想上去摸一摸她的手到底有没有温度,但终究是忍住了;女子眨了眨眼睛,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她扑哧一笑,捧着圆壶走了过来,一开口,那声音柔媚的让人骨头发酥。“多谢姐姐的救命之恩,奴家闺名轩辕玉,其实我本来就没死,只是情不得已动用了家族秘术,将自己封存于此,惊吓了姐姐和公子真是不好意思。”

“轩辕玉?轩辕……难道你是天行大陆的上古神族,轩辕族之人?”

“正是,只是我们根本不是什么神族,不过是会一些秘法,才被世人传成了那样。”

轩辕玉依旧笑着,一双魅惑的眼眸不时盯着我看,我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古月家对待我的一切来看,我根本就不像是他们的家人,而且古月灵曦和我长得没有一丁点相像的地方,反倒是眼前的轩辕玉,怎么看都和我逃脱不了关系;苏木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人不是鬼之后,又恢复了他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搓着下巴,望望我又望望轩辕玉,说出了我的猜疑。

“轩辕姑娘,你和我身旁的这位姑娘恐怕有什么血缘关系。”

苏木完全忘了我现在还带着面具,虽然上山时就恢复了女子的装扮,但他不说轩辕玉也不会知道我的长相;轩辕玉哦了一声,那双眼更是死死看着我,好像要把我脸上的面具给盯出个窟窿来,不过她对我张什么样好像并不在意,她指着我脸上银白色的面具,柔声吐出了一个让我心惊的名字。

“你和云淼什么关系?”

“你认识云淼,他不是百年之前的人吗?”

我忍不住一哆嗦,想起之前在山崖下见过的枯骨,就岁数来说,轩辕玉压根就不可能见过云淼,又怎么能凭着一个面具认出我和云淼有关系;轩辕玉娇媚一笑,魅惑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忧伤,她抿了抿唇,为我和苏木说起了百年前的旧事。

原来云淼所负的女子就是轩辕家那一代的家主轩辕紫菱,而这面具就是两人的定情之物,轩辕玉曾在图上见过;云淼离开的时候轩辕紫菱已经有了身孕,她产下一个儿子后香消玉殒,但她为自己和云淼的儿子取名为云念,足矣可见轩辕紫菱对云淼的用情之深。只是云念长大之后,痛恨父亲的所作所为,他二十年后重归轩辕家,更名为轩辕念,成为轩辕家新一代的家主;轩辕念一生誓以云淼为敌,只可惜他那个未见面的父亲早早归了西,轩辕念也一直郁郁寡欢,直到他遇上了一个让她爱慕终生的女子,但就是这个女子毁了整个轩辕家族,也逼得轩辕玉不得不动用秘法将自己隐藏在这儿。

“家父和家母本是青梅竹马,若不是那个女子的出现,他们肯定也会很幸福的活下去,只是那个女子出现之后,整个轩辕家都乱了,那女人骗我父亲将轩辕家的秘术都传给了她,然后对我父亲下了毒,并占领了轩辕家,一夜之间所有颠覆了,母亲带着我和刚一岁的妹妹,逃了出来。”

“你们逃到了凤仪国?”

轩辕玉摇了摇头,她淡淡笑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当时我只有七岁,母亲将我带到这里,并准备好了一切,让我在这里等她和妹妹回来,但母亲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在六年前将自己封存,本想等母亲回来后会为我解开秘术,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们。”

难怪轩辕玉看起来外表和我差不多,原来她巧妙地偷走了六年光阴,只是她的话隐隐勾起了我另一种想法,也许我就是轩辕玉当年被她母亲带走的婴孩,按照时间来算,几乎都能对上,我可以做个假设,她母亲离开这里之后遇上了别的危险,身不由己之下将我托孤到了古月家,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古月兰依;我越想这个可能就越大,面对着轩辕玉,我慢慢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果不其然听见她传来的惊呼,我和轩辕玉的关系不言而喻。

“你,你……”

指着我轩辕玉讶异无比,她怎么也没想到面具下是一张如此年轻的脸,更不会想到这张脸和她竟是如此神似,甚至到了一模一样的地步;我还来不及开口,就被轩辕玉抱在了怀里,她满脸清泪,拉着我细细查看起来。“是你,一定是你,你就是我的妹妹,一定是。”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你妹妹?”

“在你的左边腰侧有三颗红痣,母亲那时候经常指给我看。”

我猛地一惊,的的确确在这具躯体的腰间有着三颗红痣,轩辕玉说的没有假,我的确和古月家没有半点关系,而是轩辕家的孩子;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没想到我竟能在这深深的地下,寻到自己的家人;一时间我只觉得自己的鼻夹发酸,不知道是为了这具躯体的原主人,还是为我自己,但说实话,有家人的感觉真的不一样,那比所有的温暖加起来还要让人留恋。